棋盘的局面至此,陈曳的三连星已经展现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布局方式,这种方式甚至有些匪夷所思,至于最后是否真的能形成突围之势,则大抵还需要看看。
无花的槐树下。
时间流逝。
那些落叶早已被众人踩成了细碎的叶片,柳河上远远停着一道乌篷船的黑影,曾玥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在离棋局不远处的一座长椅上,梳着双髻的丫鬟则会时不时从棋盘旁小跑出去,来到曾玥的耳畔小声说着什么,偶尔也会轻咬着嘴唇,露出些迷茫的神色,然后又小跑着过去。
柳遇安不懂剑道,不会春酒,曾玥正好与他相反,她的剑道修为惊人,能够掌控春酒的剑元,但不懂下棋,不会阵道。
至于为什么来此?大抵还是和柳遇安有一些关系的,更何况,与他对弈的还是一位寒山弟子。
局面已经快进中盘。
黑子如星星点点般被白子分割成了一块一块,尽管陈曳在中央布子许多,但看上去已经快要抵挡不住白子的攻势,围观的人里也大多都是一些摇头、微笑的神色,除了几位面无表情的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了他的溃败。
至于曾玥那位小丫鬟为何会露出那番神态,原因则是来自于树下的那位老者。
褚随与旁人的看法并不相同,在白子层层推进的时候,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开始摇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流露出几分慎重的神色。
小丫鬟很及时地便注意到了老者的神态,自然心里也是知晓褚随的身份的,但是她再三观看后,还是未能发现有什么不妥处,直到棋盘上又一枚黑子的轻轻落下。
这枚棋子放在棋盘上看着只是一枚毫不起眼的黑子。
但很快就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老人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轻喃道:“开始了。”
小丫鬟竖着耳朵听到了这句话,神情开始紧张地看着棋盘,咬着嘴唇在想,褚老说的开始究竟是什么意思?
棋子被围,无气之后便能提子,这是一件谁都清楚的事情。
那枚黑子落下后吃了一枚白子。
这就是褚老所说的开始。
柳遇安的手突然在棋盘上方停住,目光开始变得有些疑惑,举棋不定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慢慢落下了。
而从这枚子开始。
黑子落下地便越来越快,吃掉、提取的白子越来越多,虽然看上去似乎都是中央一些无关紧要的白子,但却带来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柳遇安落子的速度正在变慢,而且是越来越慢。
这位精于阵法的年轻人神情很快就变得沉默,直到那些白子都被吃完之后
“这,这是”
“怎会如此?”
“什么时候开始的?”
褚随轻叹了一口气,无比感慨的说道:“中央开花三十目啊。”
从边角到中央。
再从中央到边角。
就像有一朵野花忽地绽放,然后以燎原的速度迅速蔓延着整片棋盘,盘活了那些残存的黑子。
围棋讲究布局,哪有这么快就上来吃子的道理?
但是在这些白子都被吃掉之后,棋盘中央呈现出来的开阔局面,以及黑子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诸多后路,都在震撼着观棋的每一个人。
到这个时候,少数懂棋的人已经能够很清楚地判断出陈曳的真实棋力虽然不及诸老,但确实很高,甚至还要远远超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棋局的变化稍纵即逝,黑子在中央开花之后,便在以一个极为可怕的速度迅速串联着整座棋盘,将先前还在呈现包围之势的白子迅速分割开来,一步、一步蚕食着对方的势力。
以三连星的布局迅速变手,形成如今的棋局,之间不过落落布子七十余枚,但是形成的杀局却已经慢慢清晰,触目惊心。
布局阶段,双方各自都用了最长的一段时间。
但没想到棋局的中盘却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会儿。
白子的溃败已成定局,柳遇安却并没有直接认输,反而是紧蹙着眉头,继续不断在落子,试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对局至此。
其实便已经算是结束了。
棋局已经进入收官阶段。
坐在树下的褚随很快就站了起来,浑浊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晰,看了陈曳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转身离去了。
最后一枚白子落下。
胜负在此刻分出。
“实尖,虚镇,入腹争正面,唉,柳师兄输的不冤。”
“这棋路从未见过,若是有所准备还好,初遇的话确实难以对付。”
一些轻微的声音响起后,槐树下慢慢开始变得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沉默,而这股沉默的源头便是来自于执着白子的那道身影。
精阵法、擅棋道的柳遇安师兄输给了传闻里只会照抄别人棋路的寒山弟子陈曳。
这是何等样荒唐的一件事?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
柳遇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先前紧蹙的眉头已经不知在何时舒展开来,让人根本无法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想?
陈曳慢慢起身,看着棋盘对面的那道身影微微点头示意,在众多复杂的目光下,很快就离开了柳河岸畔这唯一的槐树树底。
柳凄微微笑着,说道:“我方才便说过了,只要是同等的比试,我寒山弟子便不会有输的道理,剑堂的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失礼了。”
渐渐地。
槐树下所有围观的人都慢慢散了。
最后只留下了那一道静坐着的身影。
他开始默默捡着棋盘上的棋子,偶尔会停下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正午的日光并不强烈,但透过雾气与树枝,还是照亮了这一座棋盘以及这道年轻身影脸上的
复杂难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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