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河岸畔的长街一路走到剑堂前,时间正好将近中午,和褚随褚老的那盘棋看上去二人下得都很快,甚至没有进行过任何思索,但其实耗费的时间不算短暂。

当然,这也与围棋本身有些关系,布局再怎么讲究迅捷,也只是就围棋而言,就相对其余的棋士而言。

剑堂前不断有人影进出,但并不怎么嘈杂,还极为安静,而剑堂里的情景倒还是与往日无异。

苏锦河师兄还是站在千里剑石前观摩着那一道世间大器留下的剑印,内阁里的绝大多数人则全都挤在剑画大壁之前,昨日陈曳曾经见过的曾家长女曾玥此刻也静静坐在墙壁前,算是最靠近春酒剑画的一道身影。

除此之外。

陈曳目光稍稍往内阁的那处木梯看去,发现与昨日相比,感受鹅毛气息的人要少了几位,墙架上那些书册前有寥寥几位年轻的弟子正在专注地看着道法。

曾伊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今日来剑堂是有什么事吗?”

女子的心思确实细腻,很快就已经发现了陈曳神情的微微异样,像是在找什么人?或者说,是在等什么人?

与千宝阁相关的散修中没能找到易崖的身影,那么意味着高欢要么将对方进城的时间再度延长,继续暗查。要么,就该考虑另外一件事。

不过与高欢不同的是,陈曳其实认为易崖在寒歌城里从未现身的可能性并不会太大,对方既然是补天局背后最强大的修行人,那么应该不会简单到将自己的一切全都赌在千宝阁的身上,他们之间如果真的有关系,大抵也是以合作为主,以此为基础,易崖或许也有一些藏着的手段。

事实上,陈曳甚至觉得,就算是千宝阁或许也未必能够知晓对方此刻的真貌。

如果易崖真的在寒歌城里待了很多年,那么也许街边的寻常小贩,酒楼里的小二掌柜,甚至是那挑着担子每日在城内卖豆花的壮汉,每道再普通不过的面貌背后都有可能是幽州这位强大的修行人。

当然,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想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找出他确实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高欢的猜测虽然与陈曳有些不同,但是为此准备的一些后手却算得上是正大无解。

“嗯,不过也算得上是无事。”

陈曳简单回了一句,视线慢慢放到了画着春酒的那座大墙之上,说道:“你以前也曾学过春酒吧?”

“嗯。”

曾伊应了一声,说道:“但是剑元形成之后运转得实在太快了,我尝试了几次也就慢慢放弃了,倒是堂姐的进境不错,今年应该看到第二片剑画了,听说堂姐的剑元很厉害,尽管还未学会春酒,也已经能够适用在其余的道法上。”

春酒的剑元是修炼春酒的第一步基础,但并非就是专用于春酒这门剑法。事实上,关于剑元的用处,陈曳在昨日就有过一些心里的推论,只以剑元来御用其他道法应该也可行,尤其是寒山柳叶剑这类本就注重剑速的道法。

内阁里的人影随着时间很快变得熙攘与拥挤,内阁正中的木质天花板上挂着的那盏红纸大灯笼微微摆动,细木的骨架在绢纱上映出一片黑影,烛光从红纸的镂空处漫出,洒在了剑堂的地板上,将画着剑画的大墙照得无比清楚。

忽有一声轻疑在剑堂外阁响起,“咦?”

接着,这道轻疑声便如同雪花消融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这番响动却并未就此结束。

惊疑不定的声音偶尔会在剑堂的某个角落里响起又消失,距离内阁越来越近,最终在短暂的十数息内便来到了内阁里。

红灯下的人影之中,这道突然造访剑堂的身影却与他们都有些不同。

“是高欢?”

“嗯,是他。”

“这是他第一次来剑堂吧?”

“听说他一月以前就已经拜入寒山了,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人群里的声音尽管已经在尽力压低,但是看见高欢身影并且心里对此有些疑惑的人实在太多,类似这般的讨论声很快就在剑堂里传开,最后也传到了距离剑画大墙最近的那两道身影耳中。

听到高欢的名字,无论愿与不愿,没有人会对此无视,就算是曾家的长女或是前任刘姓城主的后人也依旧如此。

寒歌城在幽州存在了数百年,前身又与柳家有关,追本溯源甚至可以说与幽州的大雾同样悠久,但剑堂却并非如此,仅仅只是存在了数十年而已。

剑堂三物,每一物都与双飞客有关,所以高欢如果来到剑堂,无论出于对城主以及城主夫人的尊敬,还是有感于双飞客给寒歌城甚至是幽州带来的恩惠,剑堂里的这些弟子们都只能放开一些便利

例如,最接近剑画大墙的位置。

刘境听着剑堂内不断响起的声音,很快就站了起来,目光微异,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打量着那道刚刚进入内阁的身影。

寒歌城在剑堂研修的诸多弟子里,只有他和曾玥二人已经看到了春酒剑画的第二片墙,论及实力自然也是他们最强,境界还要在刚刚破境的厉朝山之上,已经站在了灵韵境的最后一座高峰上,再加上没有神识雾气的影响,破入寸法的难度比补天局的更夫、王石等人要低。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春酒的缘故的话,或许他们二人一年之前便能开始试着破境。

站在身后稍远处的一位蓝衣年轻人看见刘境起身后,神情有些犹豫,说道:“刘师兄,其实”

这位弟子的话还未说完,刘境便突然打断了他,开口说道:“既然他来了,那么这个位置便让给他。剑堂里学习春酒的人这么多,自城主以后却再无第二人,我虽然不信他是什么废物,但这件事无论是谁来都很难。”

“他如果能看清,城里的其余人自然也都会看清。”

“寒歌城城主的位置从来都不是父传子。”

刘境面无表情的说完这番话,接着就开始向剑堂之外走去,人群分开,红纸透过的烛光落在他的脸上,同样也落在了高欢的脸上,各自的面貌、目光都分外明显。

前者没有情绪,后者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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