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一斑可知全豹。
窥一叶便知春秋。
这番细小的变化对于初见的修行人来说,确实是不该错过的一次机会。
千宝阁,身后站着天南修行大族窦家的寒歌城势力,位于距离剑堂十条大街开外的南区,正好倚临柳河的河岸。
千宝阁的三个当家,分别是柳半月的三个哥哥,高欢在梅里雪山见到的窦然是他的二舅,境界在窦家的这三子里也算是最低的一位。
至少窦家家主的长子窦落也是一位解意境的大修行人,实力和修为都不在柳半月之下。
“现在高浊在梅里雪山,雪原一战有柳羿的牵扯,再加上城里有易崖在,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关于那件事就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大哥,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千宝阁的二楼,密室里,一位神情与窦然有些相似的中年人正在沉声说着话,在他的身前静静站着一道临窗的身影。
窦家在寒歌城里谋划多时,甚至不惜与补天局背后的修行人易崖合作,为的就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里夺取那件珍贵程度不逊色于世间大器的珍物,但是机会现在就摆在眼前,梅里雪山的平原一战几乎牵扯住了寒山与寒歌城最为顶尖的力量,所以窦城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位大哥究竟为什么还不动手。
难不成真是被高浊吓破了胆?
窦落的相貌与窦然、窦城一样有几分相似,但是却要更显年轻几分,身上的气息要远比窦然以及窦城强大太多,来到寒歌城的时间也要远比他们二人更久。
可以说,天南窦家家主的三子里,要属长子窦落的修行天赋最高,实力最强。
但是窦城是知道一件在家族里没有多少人知晓的隐事的
自己这位大哥曾经输给过高浊。
木纱窗外的城景颇为幽静,窗下正好是柳河的最后一段河尾,再更往前去就是城外那条宽阔的临仙江。清澈的河岸里此刻正游动着几尾黑影,偶尔一片落叶洒在河面上,那些黑影也要游过来嘬上一番。
显然落叶并不是它们想要的。
二层窗旁渐渐洒下了一些米食。
黑影们争先恐后地跃出河面,疯狂抢食着。
远处的河里又很快游来了一些黑影。
窗下的抢食的鱼儿们,临窗旁居高而立且一脸漠视的修行人。
这幕奇景几乎在寒歌城的每一日都会发生,以致于窦城真的以为自己这位大哥极其喜好喂鱼,甚至散失了一些修行人该有的野心。
“我是在提醒自己。”
窦落转过了身,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窦城怔住,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问提醒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窗旁的那道身影接着说
“我是喂鱼的人,不是抢食的鱼,只有鱼是会着急的。雪山的来信你应该看到了,关于二弟说的事那么你也知晓。大鹅的羽毛有一根在高欢的手里,另外一根还在剑堂。”
窦城的沉声打断了窦落的话,“所以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了,高浊不在,幽州异动,寒山忙于那些幽州镇民们的事,几乎算是自顾不暇,城里只有赵行尸一人而已。”
“只要牵扯住四妹和他,抢先一步拿到大鹅的羽毛,凭借咱们这么多年的布置,胜算很大。”
“大哥”
“你究竟在怕什么?”
听着这句话,窦落的神情却还是平静,看了窦城一眼,说道:“所以,你不怕吗?”
窦城几乎想都未想,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怕什么?!”
“嗯,也是。”窦落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没有输过,自然不会怕。”
“只是如果你真不怕的话,那么又何必一直强调他的名字。”
窦城的眉头微微紧蹙,说道:“那不过是行事前的筹划罢了,等到拿到千里鹅毛,凭借着这么多年的布置,就算高浊再怎么强又能如何?”
窦落继续点头,平静的神情未变,接着淡淡补充了一句:“父亲已经老了。”
屋里的气氛在此刻突然沉寂了下来。
窦城的眉头蹙的更加紧了一些,几乎是要拧成了一条绳子,“父亲给你来过信?”
时过境迁,一位正值壮年的人经不住岁月的催刀慢慢变老自然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只是在修行界里,修行人的变老往往还意味着另外一件麻烦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
他要死了。
再如何强的修行人迟早都会死去。
没人可以永生。
更不用说是窦家那位在解意境呆了三百多年的家主。
屋里的光线陡然变暗,原来是窗户上的纱帘被拉了下来,然后盖住了外面的微光。
视线突然看不清,窦城倒是没有太过慌张,听着那些窗外河里鱼儿攒动的声音,心境渐渐平复。
接着,一道平静甚至是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压过了一切。
“父亲老了。”
“他快要死了。”
“他不再认为拿到鹅毛就能破境,甚至开始恐惧死亡,开始恐惧大限彻底到临之前的任何事与物。”
“在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杀了四个婢女,三个家族的后辈,七个其余势力的弟子。再杀下去,窦家将会不复存在。”
窦城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位大哥话里的意思,面色开始变得有些惨白,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喃喃轻语:“大哥,难道你是想”
窦落无情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害怕了?”
窦城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沉寂之中没有丝毫微弱的声音。
在这屋里的每瞬每息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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