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钱,不知道怎么与穆家二少爷吵起来了,激愤之时,穆家二少爷掏出匕首捅了大少爷,如今在医馆救治,怕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严和明回头看了一眼穆春,见她呆呆傻傻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回头安抚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会很快吗?”穆春歪着头问道。

“会。”严和明犹豫了一下。

夜已经深了,外边的宾客走得差不多了,严家华丽大宅的上空,陡然传出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

严和明快步走向慕容氏住的院子,就见慕容氏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几度晕厥。

翌日一早,传出消息说,穆凌广已经跑得不知所踪。

两个人因为赌资的事情出了争执,穆凌广说他一直被严和正诓骗,欠那么多银子不该还。

严和正却不同意,推攘之间,想必穆凌广穷困潦倒多日,此次是有预谋而来,掏出匕首捅了严和正立刻就跑了,连夜出了阳岐城,张炎张大人下令地毯式搜索,到底是没有找到。

穆家出了一个杀人犯,而且还跑了。

这一下,穆家彻底万劫不复。

穆立一世英名被毁,当天就气得下不来床,连话也说不出来,口齿含糊不清,不住流口水,连吃饭吞咽都困难。

穆文平整个人呆呆傻傻,做梦也没想到儿子会干出杀人的行径。

如今跑了,他更是连门都不出了。

一辈子教书育人,教出一个杀人犯。

穆家百年清誉,因为穆凌广这个举动,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周氏只能靠着公中的积蓄度日。

店铺早已经没有人光顾,开始变卖了。

倒是田庄还有些收成,只是穆家一向和善,租子都收得极低,后来承包给个人,更加没有多少了。

从前富裕的时候没有收,现在没落了,也不好意思从穷苦人家嘴里抢饭吃。

更何况,不少近郊的农人都被抓起阳歧山干活去了,家里的地也荒了,自己都没有口粮入账。

因此只好闷声不吭,想法设法节省开支。

只是那么大一家人,要吃喝要穿衣,穆立还要买药。

放眼放去,家中竟然没有一个能挣钱的人了。

如此节衣缩食,一天也要几百两银子的开销,如何支撑得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穆家人渐渐的不在人前露面了。

珍琴再去买菜,周围的人也不会再叫一声“珍琴姐姐”了,而是头也不抬:“今日还是要最便宜的吗?青菜是昨日的,不太新鲜,你拿去吧,不过五十文。”

珍琴初时不好意思,时日久了倒也坦然。

如今府里不过剩下几个贴身伺候的下人,其余的都放出去了。

东院就是她和玉画,并两个做杂役的婆子。

西院除了一个奶娘,就是宝枝还在。

南院苏氏一直病着,好在没有用公中的钱吃药,都是她自己压箱底的嫁妆。

之前被穆文义搬空了一部分,如今还剩下些许,维持她自己的生计。

周氏的嫁妆也补贴得差不多了,她如今一只手牵着穆雪,一只手握着锅铲在炒菜。

西院南院的厨娘还在,东院的周氏说什么也不肯保留了,宁愿自己亲自下来干活。

穆文忠这一日从外头回来,摇摇头对周氏说道:“没有什么做生意的门道,我去了苏家,他们……”

墙倒众人推,苏家什么德行,穆家早已经知道了,如今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而已。

“外头荒败,人人岌岌可危,别说做生意了,好多人已经出城投靠远亲避难去了,生怕那些穷苦人家的壮劳力抓完,就轮到自己头上。”穆文忠叹一口气:“也有好多先前跟穆家交好的人家,都投靠严家去了。”

严家自从严和正没了,严和明作为唯一的儿子,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如今可以说,严家日后的一切,都是他的。

慕容氏在此之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驾鹤西去。

严云丽为了她守丧之后,便搬进了张炎给她准备的小宅院,偶尔回严家大院看看。

严家大院此刻早已经是胡彩玉的天下,胡彩霞更是一声不敢吭了,谨小慎微,生怕胡彩玉将两个孩子害了。

胡彩玉却是心里有一本账,知道严和明虽然没有明着疼爱两个孩子,可是自己若是容不下他们,怕是他也容不下自己。

因此除了一门心思想神不知鬼不觉解决穆春,剩下的便是好好调理身子,想要生个自己的孩子,将严和明的心思拉过来。

然而,严和明的心思又明显不在她那里。

每日从煤矿回来,他都先去穆春的屋子看看,坐坐,说说话。

穆春催他娶她,他只说“家里有丧事,要等孝期过了。”

穆春便也乖巧地不出声。

穆家的消息时不时从胡彩玉口中传进穆春耳朵里面。

先是穆凌广杀人逃逸。

再是穆立中风。

听说珠姨离开穆家,不知去向了。

这一举彻底打垮了穆立,他溘然长逝,在这一年的秋天。

没有几个人出席葬礼,也没有几个人前来吊唁。

大家自顾不暇,忙着保命,忙着吃饱,忙着抱严家的大腿。

这个节骨眼上,严家就是阳岐城的王。

穆家少爷捅死了严家少爷,谁敢跟穆家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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