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严家为何不广纳妾生儿子呢。”穆春忍不住问出声来。

“这就要问你们穆家了。”珠姨苦涩笑笑:“严老太爷为人清高自傲,压根不相信算命先生所言。他放言道,就算是一个妾不纳,严家照样子孙满堂。前边又有你们穆家不许纳妾,却一个儿子接一个儿子的生,还都是正室所出,心里就更是不服气。”

意思是既要多生儿子,又不准纳妾。

还有这样古板的老头子?

穆春心里苦笑,但是想想严老太爷宁愿跟儿子决裂,也不肯让他纳娶珠姨过门,固执倔强可见一斑。

“后来您怀孕了?”穆春问道。

“是,生了严二少爷。”珠姨笑笑,回忆起往事满目疮痍:“严大老爷娶妻后,一直跟我断不了,后来就找了一个小宅院让我居住,说是会慢慢的让严家接纳我,我也相信了,便静静等待。等着瞪着,等来了严大太太怀孕的消息,我当时要走,严大老爷不同意。再后来,我发觉我也怀孕了,就安安心心养胎,等着生下孩子来,严家同意我进门。”

谁知道,珠姨生下孩子后,严老太爷直接派人来抱走了孩子,又将她赶走了。

她走投无路,晕倒在大街上,被穆家老太太所救。

“后来,严大老爷发觉我在穆家,便让我回到他身边,可我不愿意再做那见不得光,成日里提心吊胆的老鼠,因此拒绝了他,他初时还讲些道理,尊重我的选择,毕竟回到严家,也没有我的位置。后来,你祖母去世了,大概就是近七八年的事情吧,他再一次让我回到他身边,我还是拒绝了。我离开严家太久了,受到的伤害和委屈也够多了,委实没有什么眷恋。他心里便以为,我移情别恋,爱上了你的祖父。从此处处针对严家。”

穆春问道:“那你的真实身份,祖父知道吗?”

“从前或许不知道的,不然严家怕不会屡屡得手。后来我想,他官场几十年,虽然中直迂腐,却也是聪明人,大概也猜到了。”珠姨笑:“只是他从不明说,虽然我只是个奴婢,却一直尊我敬我,给我应该有的体面。”

也因为如此,在第一次珠姨烧毁账本,给严家通风报信的时候,穆立隐约猜到,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暗中观察严家的动静,发觉严家又开始经营地下钱庄,便突然袭击,一举端了。

“严家最近这些年针对你们家,大都是严子松挑起来的。”珠姨说道。

穆春凝神问道:“可是出面的更多是严和明。”

所以她才以为严和明是因为科场舞弊一事打击报复穆家。

“严二少爷从小不被严老爷喜欢,自然是处处争先的,想讨他父亲欢心。”珠姨虽然人在穆家,生活在楚州,对严家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这样养出来的孩子,哪里分什么对错,只要是他父亲想要的,喜欢的,想做的,他定然是一马当先,义不容辞。”

“珠姨是在为严二少爷开脱?”穆春反问。

如此说来,其实穆立是早就知道严家想干什么的,只是见他们没有得逞,所以也没有大张旗鼓去处理。

只是不知道周氏和穆文忠知道不知道这些往事和纠葛。

再然后就是她了。

“你是个聪慧的,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不过你既然这样问,我也不妨明说。”珠姨看她一眼,眼含深意:“你祖父知道严家再猖狂,不过也就是个商贾人家,闹不出什么事情来,根本没把他们的伎俩放在眼里。严大老爷胡乱搅和了几次,严二少爷已经不太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了。更何况,他后来后来”

珠姨顿了一下,穆春直觉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珠姨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后来他爱上了你,便不想管他父亲和我、和穆家这点闲事了。”

穆春目瞪口呆。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严家一开始针对穆家搞出那么多事情来,后来忽然又好像敌意减少了许多。

中间的复杂曲折,兜兜转转,却原来不过是一点点的儿女情长。

“严二少爷不肯出手,严大老爷自然是很生气,只是他忙着发财,没有了儿子这个聪明能干的帮手,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如此暂时就消停了,两厢和平,喜闻乐见。只是地下钱庄到底是违法害人的生意,你祖父绝计不会置之不理的。”珠姨笑着:“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居然能弄到账本,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穆春没有说话。

这一切的疑惑之处,终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上一世,严和明因科场舞弊,发誓要报复穆家。

这一世,严子松因为珠姨的缘故,也要报复穆家。

两次报复,严和明都是先锋和谋略,一切计谋都出自于他手,所以计谋大同小异。

中间出的差池却是,严和明对她,这个穆家大小姐产生了感情。

呵呵,多么可笑,又多么让人匪夷所思。

上一世没有感情,严和明将她利用的彻彻底底。

这一世却是严家覆灭。

珠姨见穆春若有所思,便问道:“我想你心里大概也都捋清楚了,我今日来跟你坦诚这些事,还是有一事相求的。”

穆春的心“噗通噗通”跳着,生怕珠姨说出让她改嫁严和明的话来。

亦或者,直接将她打晕,然后送给她的儿子去?

不知道珠姨会选择哪一种方式。

“他喜欢你,肯定愿意听你的话。我想你去劝劝他,别再为宁华郡主做事,讨不到好处的。”珠姨情深意切,言辞恳切。

穆春有些惊讶,居然是为这个。

只是虽然要求不高,她如今作为方家少奶奶,却也是的确不方便。

“我如今的身份,不太合适。”穆春推辞。

“我知道。”珠姨笑着:“所以我自己来了,你祖父都不知道。你只需要偷偷去见他,劝他便好。”

珠姨有些怅然:“你们没有跟宁华郡主打过交道,那是一条毒蛇,你祖父被革职,就是拜她所赐。她这个人,利用你的时候,千好万好,不用了就一脚踢开。”

穆春忍不住想到穆文忠。

又想到方之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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