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都已经跟你退婚了,你不会还想娶她吧?”严云丽见四下人少,张口就问,委屈愤懑不甘心。
穆凌云半响才认出她来,十分诧异,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严大小姐,你这是……”
严家落败后,周氏为了顾全颜面,也给慕容氏送过帖子,只是送的时候,那边明确说是不来:“你们穆家还害我们害得不够吗?”
这一句质问,也让周氏松了一口气。
如此断绝来往,是最好不过的了。
穆凌云自然是知晓的,因此见着严云丽十分惊讶:“你怎么作如此打扮?”
在他的印象里,严云丽该是在京城巧笑倩兮,明艳华服,一掷千金的印象。
问完这句话,又赶紧拱手作揖:“我真是读书读呆了。”
是啊,严家已经落败了,严家大小姐怎么还能奢华富贵呢,这身打扮才是真正适合她如今的身份和处境。
他却不知道,他这几句话有多伤人。
几乎是三言两语,就将严云丽以前身为严家大小姐的骄傲,和如今破落户家里的姑娘带来的自卑全都勾了起来。
这样的羞愧交加,在喜欢的人面前简直将她所有的尊严和自信全都浇灭的一点不剩。
是啊,是啊。如今自己已经破落成这样,他不娶苏锦绣,难道娶你不成?
苏家如今又起来了,虽然是靠着一个阉人,可阉人背后是深受皇帝宠爱的永嘉公主,自然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此生无望了。
“严大小姐,你怎么了?”穆凌云看着严云丽忽然贝齿紧咬,忽然又扑簌簌落下泪来,一时惊慌。
“哎呦喂,这是谁呀?”一声突兀的女音插进来,却是端着点心去新房给苏锦华送过去的穆夏。
她以前就瞧不起严云丽和严云姝两姐妹一掷千金,趾高气扬的做派,时常跟苏锦华骂她们是暴发户,如今见严云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日精致的妆容,时兴上好的衣衫,如今都不见踪影,多少有些解气,忍不住故意问。
穆凌云呵斥道:“二妹妹,不得无礼,来者是客。”
“是哦。”穆夏吐吐舌头:“我差点忘记了,严家大小姐是很有规矩和排场的,若是以前,怕是早就有丫鬟上来扯我了,如今却怎么孤身一人来参加喜宴呢?”
她得意洋洋,刚赶走了秦姨娘,苏锦华又嫁进来与她作伴,心情畅快着呢,高兴的说道:“快去前厅吃饭吧,怕是那些菜,你好久没吃过了,等一下别人吃完了,你可又错过了一顿大餐。”
严云丽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的无地自容,她甚至直不起腰与穆夏反驳一场。
抬眼看着穆凌云,却见他眼里除了歉疚,并无其他,心灰至极,起身走开。
今日穆家大喜,来往的宾客多,采买的事项也多,并没有费什么劲儿,她就绕到后门处。
只是这门却是紧锁着,不像她来时的门。
严云丽这才觉察,自己迷路了。
她来穆家并不多,一时惊慌,不知道是哪里走错了,只能再顺着原路出去。
正要走出去,就见一个人穿着锦袍,伏在一株树下剧烈呕吐,显然是喝多了。
那人吐了好一阵子,严云丽拿出手帕来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定定看着。
好一会儿,那人才直起腰来,似乎咳得厉害,十分难受。
严云丽看他侧脸,隐约有些熟悉,半响才想起来,叫了一声:“潘县令。”
潘大人回过神来,脸已经涨成青紫色,嘴角边全是污秽,见着她愣了半响,似乎没有认出来。
严云丽走上前,将帕子递给他,见他不接,又去擦他脸上的脏东西。
靠近了潘大人才认出来,有些试探问道:“严大小姐?”
严云丽点点头:“大人怎么喝成这样?又在这里吐。”
“呵呵。”潘大人苦笑着:“我不过区区七品官,今日过来参加婚宴,人家叫你喝,你不喝能怎么样呢?我以前同严家交好,这次查办严家实属无奈,虽然公事公办,可怕是在旁人眼中,我与严家便是一丘之貉,想脱身不能,日后升迁怕是再没有指望。”
“既然要留在阳岐城了,只能跟这些大户搞好关系啊。”潘县令说起来满满的无奈:“势必人强,总不能缩着认命吧。”
只是,他本是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却伤悲起来,一把按住严云丽为他擦拭脏东西的手,如梦游般呓语:“人活着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人,您喝醉了。”严云丽提醒道。
“你还是叫我潘大哥吧,只要你不怪我奉命查抄了严家。”潘县令苦笑:“没想到最狼狈的一面,居然被你看到了。”
以前潘县令时常出入严家,严云丽便是叫他“潘大哥”的。
“潘大哥。我从未怪过你,在其位某其政,你也是没办法。”慕容氏和严和正在家里没少骂潘县令,严云丽没有参与。
她是真心觉得,严家的落败,只跟穆立有关系,潘县令是被迫的,如今还连累了他自己的官运。
“你真是通情达理。”潘县令呵呵笑着,上下打量了严云丽好几眼:“如今日子不好过吧?”
他揪下腰间的钱袋:“谁都有落难的时候,你先拿回去。”
严云丽瞧着那钱袋鼓鼓囊囊,显然里面装的不少,她犹豫了一下。
潘县令已经将它强行塞进严云丽手中:“从前我与你二哥交好,也待你如同亲妹妹一般。现下你们家落难,我几次想去看望,却又碍于……碍于……想必你母亲和大哥也不会愿意看见我,我也没脸上去。今日见着你,也是了我一份心意。”
说着撞撞跌跌推开严云丽,往前走了几步,只是他醉的似乎十分厉害,没两步就又摔倒在地上。
严云丽忙过去扶他:“你的小厮呢,怎么任由您一个人胡乱走到这里来?”
“呵呵。”潘县令苦笑:“狼狈的样子自己悄悄舔舐伤口便得了,何必让人看见嗤笑。”
他抬起头定定望着严云丽,忽然之间手温柔的抚摸上她的面颊。
严云丽浑身一僵,正要呵斥,他却又将手拿开了:“可怜了你,还要过来参加喜宴,连躲着舔舐伤口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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