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正德殿内,云玲终是忍不住瞪了正伺候着她穿衣的二人,轻哼一声:“他说不让叫,你们就不叫了,也不知道一个两个的到底是谁的人!”
挨了瞪的两人一个垂着眸子抿着唇也不说话,好似只专注着手里的活计,努力将这一身有些发黄的白袍理得一丝不苟,一个眼角带笑,手中动作不停,口中却道:“奴婢们也是心疼娘娘,昨日睡得那般晚....”
话到一半,看着自家主子眼中怒意尽去,虽还板着一张脸,耳垂确实渐渐泛了红,想着昨晚的事,若梅心中对韶清韵的感念又多了几份,主子这小徒弟当真收的好,若非如此,想来就自家主子那执拗的劲儿,陛下想要留夜最少也得再等上个半年。
正这般想着,门外突然有了响动,是若竹的声音:“娘娘,殿下和韶姑娘已经入了宫门了。”
“到了?!”一声低呼在室内炸裂,瞧着刚还面若桃花的主子眼中渐渐续起了怒意,若梅心下一个咯噔,和若兰对视一瞬,手下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衣袍刚刚理好,正要梳妆,就听若竹再次来报:“娘娘,殿下和韶姑娘到了。”
这么快!若梅心下一惊,看向明显着急起来,自己动手挽起发髻的主子,以及主子那开开合合的双唇,默默拿起一旁的簪子递了过去,殿下坑起陛下来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一样的啊,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总能恰巧的将娘娘对陛下刚升起的那丝好感给打没了。
正殿内,伺候的宫人们早早被遣了出去,只有一身粉红宫女服的韶清韵和着皇子正装的萧宇珩立于殿内,此时,韶清韵正微仰着脑袋,凝神听着萧宇珩讲近几年京里发生的奇闻趣事,刚被一个奇事勾了心神张口要问,却听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清韵?”
短短两字,音调也不高,却让韶清韵顿时忘了一切,她定定转身,萧宇珩已经笑眯眯的跨出几步,走到了来人身前:“母后!我把青云带来了!”
“嗯,知道了,赶紧起开,别打扰我见清韵。”那是一道及其熟悉的声音,一瞬间,仿佛就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
“我不是小公子,是小姑娘呢!”
“你既是女扮男装来当我的学生,怎么见了面,就漏了低?”
“娘说了,我扮成这样是为了以后不给先生惹麻烦,不是为了骗先生的。”
……
“那先生十四愿意收下学生了?”
“不不不,学生我是不收了,只是徒弟还差一个。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了?”
……
“师父....”一声呢喃正要从嗓间流出,却又死死地咽了回去,韶清韵却立在原地并未上前,而是垂下了眸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民女韶清韵见过皇后娘娘。”
话落,也为起身,只定在那里,垂下的眸子中泪水涌动,滴滴掉落,又瞬间被厚重地毯吸走,只留下点点深红。
本还一脸嫌弃将萧宇珩往一边推的云玲,见状不由愣了一瞬,随即缓缓叹了口气,抬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韶清韵揽入怀中:“傻徒儿。”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韶清韵努力建起的防线瞬间崩塌,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自那日离开青山,她与师父已经许久未见了,此次进京前,侯爷就说过师父要回京了,她知晓,心中欣喜,却也明白师父的难处,身为一国之母若是被人知晓这些年来并未是在行宫养病,而是去青山开了书院,那些个御史言官还有大皇子三皇子一系怎会放过她。
是以她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本以为短期内是不会见到师父的,可昨日萧宇珩突然来找她要带她进宫,她当时心下雀跃,却又很快在萧宇珩拿出的一身宫女衣裙中渐渐平复。
她以为她不怨的,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道理她都懂,师父的难处她也清楚,可到底,理智虽战胜了感性,却并未将他全全斩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自嘲,人与人之间少了沟通,总是会生疏的,她与师父多年未见,便是信件也只有通过侯爷传递一二,她又如何还能指望着师父像以往那般待她。
可如今,被云玲紧紧地搂紧怀里,韶清韵突然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就好像这些年她们从未分开过一般。
“师父...”
“嗯。”
“师父!”
“我在。”
“师父……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殿内突然响起女孩娇软的哭声,若梅和若兰对视一眼,下去准备净面用的水和帕子去了,萧宇珩瞪大了眼盯着扑在自己母后怀里嚎啕大哭的女孩身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先眼红她抢了他母后的怀抱,还是该先惊讶于这个自小就很成熟的学弟...额学妹竟然也会哭。
还不带萧宇珩想明白了,韶清韵已经吸着鼻子从云玲怀里钻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一眨一眨的睫毛上还挂着盈盈水珠,竟叫他一时间忘了思考,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那个嘟着小嘴,乖乖巧巧立在那儿,一双眼睛满是水雾却还是一瞬不顺的盯着面前正弯腰给她细细擦拭泪水的云玲的小人儿。
有那么一瞬间,萧宇珩突然就很希望那双眼里望着的是他而不是他的母后。
一闪而逝的想法,让萧宇珩一个激灵,忙摆摆头挪开了视线,却正正落在了小心翼翼攥着云玲一丝衣摆的两只小手上,那双手算不得白皙,也不似画本子里写的画的美人手那样白皙无骨,指尖泛着浅浅粉嫩。
有些黑,还微微发抖,可不知为何,萧宇珩再次看愣了神,甚至不自觉的上前几步,就要将那小手握进掌心。
索性,若梅和若竹此时打好了水进来,动静虽很细微,却还是让萧宇珩瞬间回神,他垂眸望着自己伸出去的大掌,眉间轻蹙,轻握几下才又收回了袖中。
若梅正端着盆子立在一旁,等云玲帮韶清韵净面,眼神却悄悄地飘向萧宇珩眼中笑意渐浓,看来殿下这是开窍了啊。
收拾妥当,韶清韵拉着云玲的手,看着云玲怀里被她的泪水浸湿的一片,小脸一片羞红,惹得云玲刮着她的小鼻子,阵阵低笑从唇齿间流出,引得韶清韵越发抬不起头来了,长这么大,她何曾这般哭过....
“师父快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着了凉...”
“哈哈哈哈!好好好!”眼看着小徒弟都快成小鹌鹑了,且时辰也不早了,那老皇帝也该下朝过来了,云玲便起了身,带着若梅若兰回去换衣裳去了。
屋内一时间又只剩下二人,目送着云玲离开,韶清韵长长出了口气,想起先前萧宇珩的话,一边忽闪着小手扇区面上热意,一边问道:“殿下刚才说哪家姑娘昏睡多年突然醒了?”
见萧宇珩盯着自己看,韶清韵眨眨眼,走上前几步,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萧宇珩跳开两步,见韶清韵满脸疑惑,忙轻咳一声,“你刚问我什么?”
提起这个,韶清韵正了正神色:“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昏睡多年的姑娘。”
“那是宣城侯府的大小姐,说起来倒是巧,那位小姐与青云你的闺名倒是相近,只是字不同罢了。”
“具体说说?”
“大概一个月前吧......”
一向静默的宣承侯府突然府门大开,红灯笼高挂,敲锣打鼓,一串串的鞭炮响了半日,铜板更是不要钱似的撒了整整三条街,寻了撒钱小厮问了,才晓得原是府里那位昏迷不醒的大小姐竟醒过来了!
这一下,京里就炸开了锅,这位大小姐可不是昏迷两三日,而是七年有余啊!
七年来,莫说京中郎中,便是宫里的太医也几近请了个便,奈何根本无人能看出病因,只能靠着比金子还贵的汤药吊着性命。
听闻年前,大小姐似是不好了,宣承侯费劲心力得意求见世佐大师,最后却只得了句:早做准备。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