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便让月娘顿时红了眼,她紧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硕儿如今对她这般态度,乃是常理之中,可作为硕儿的亲生姐姐,怎能在看到硕儿面对她时那满眼的厌烦嫌弃乃至是恨意时而无动于衷呢!

谢婷研抬手将月娘面上的泪珠擦掉,眼中便带上了柔色。

她突然就想到了十数年前爷爷带着她四下周游,去看这世间人世间事时所遇到的一事儿。

那时,她跟着爷爷扛着个幡子在小巷间穿梭,路遇一饿乞,饿乞求爷爷为她怀中孩儿寻一条生路,爷爷说那孩子寿数已尽,便是碰到神医,也活不过十日。

那时侯她刚学了些算筹,想要帮帮那对母子,可爷爷却拉着她快步离开,不再看那饿乞和她怀中满面通红张着嘴却已然发不出声的孩儿一眼。

她用力扭着头,看着那饿乞对着路人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很快他们走的远了,那磕头声和饿乞嘶哑的求救声越来越轻,可当年娘趴在棺椁上的声声怒骂却不知怎的就飘进了她的脑海。

这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她,真的要接下这奇衍一道么?未来的她,是否也会如爷爷一般,对人的生死熟视无睹?

爷爷的脚步突然停了,她一不留神便撞在了爷爷的身上,待她皱眉抬头,便看到爷爷正板着脸将银子交给一个车夫,让那车夫赶着牛车去将那母子二人送到医官,还将身上所有的盘缠都留了下来。

大笔的银钱,换来那孩子多活了十几日,而她和爷爷,却接了那饿乞的活计,沿街乞讨才能度日。

那时候,她就明白,她的爷爷是这世上最好的爷爷,是这世上最最心善的人。

只是才迈入奇衍一门的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明明只要给家里书信一封便能得来的盘缠,却要抹黑了小脸端着个破碗只为求得那半口口粮,便是因此吃坏了肚子,在茅厕边窝了三日,爷爷也只是笑说“尝尽人间百态,该是幸事才对。”

后来,她才知道,这,便是他们奇衍一门所必须承担的,不付出,怎么可能得到呢?

爷爷常说这世上可怜之人又何止一二,便是耗尽本身也不可能尽数解救,他们奇衍一道损耗阳寿窥探天机,所为的绝非是个别人,而是这天下苍生。

爷爷说,这话,一定要记在心里,否则,便是对天下人的不公。

她问:“那您老当年怎还代人乞讨?”

爷爷点着她的鼻子笑道:“还不是因为看我们家研研的小脸都皱到一起了,爷爷才”

她撇撇嘴,躲开爷爷伸过来的手指,一旁的七夏却是耗不客气的揭了爷爷的底儿:“爷爷您又胡说了,姐姐可是说了,您老当时啊自始至终就没扭头看过姐姐一眼,步子还迈的死大,差点把姐姐拽飞了”

七夏说到一半,爷爷已经瞪眼看了过去,七夏却是丝毫不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了句“爷爷羞”爷爷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直说七夏是个鬼灵精。

想到这里,谢婷研低声笑了起来,七夏这性子,这么多年了,倒是一点儿没变。

可笑着笑着,谢婷研的眼角便有些湿润了,爷爷的话她记住了,却也记得当年爷爷为了救下七夏时一夜白发的场景。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爷爷哭,爷爷披着满头的白发,跌坐在床前,愧疚至极,说自己自私,说他本以为他可以做到无欲无求,只为天下苍生,却没想到原来他也从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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