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对方是还未当真上过战场的新兵,可人数明显占优况且学子们不但要面临对方追捕拦截,还要防备邻班攻击,接下来的三日明显是苦战、混战,形势对学子们很不利。

但若官军对他们只能生擒,无权“斩杀”,这就意味着他们胜算大增。

“正是。被俘后若你们自己能想法子逃脱,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指定地点,且未被邻班同窗拔掉头缨,考核成绩计做二等。”

这个隐藏的规则从一开始就刻意没有挑明,如今甲班的人敏锐洞察了其中玄机,这让印从珂很欣慰。

周筱晗踌躇满志地扬笑,恭敬执礼:“学生领命。”

“那,”齐嗣源抬头看向誓师台上的印从珂,“若我们不但拿下邻班同窗的头缨,甚至拿下了官军的头缨呢?”

他并未刻意扬声,说出来的话却犹如石破天惊,立刻有惊讶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就连赵絮都站起身来,负手踱到誓师台跟前,居高临下地对上齐嗣源的眼睛。

“若你们的同窗被人拔掉头缨阵亡,你们拿十条官军头缨来,可换一人复活,复活者成绩计为二等。能拿下官军头缨超过三十条的人,考选结束后咱们再谈。”

赵絮年岁不过二十五六,可气势凝肃,字字铿锵。

她环视台下,审视的目光在甲班队列停留良久。

被忽略的戊班队伍中,沐青霜暗暗松了一口大气,唇角扬起偷笑。

她猜想,周筱晗与齐嗣源说的这些绝非临时起意,定是早就商量好的。

这样的话显然很对赵絮胃口,接下来三日赵絮肯定会重点关注这俩人。

如此一来,贺征便不容易被发现了。

诶呀,美滋滋。

因是实训,发到众人手中的兵器全未开刃,只能伤人不会致命。

领取兵器、路线图、三日份的干粮及一些简单物资后,各班便各自整队准备出发。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拎着的贺征走过来,伸手轻轻碰了碰沐青霜的手肘。

沐青霜回头一看是贺征,立刻明眸大张冲他直笑。

贺征没看她,只轻声道:“骨哨。”

沐家人有种特制骨哨,能模仿鸟鸣在山间传递信号,沐青霜身上常年带着一对。

“哦。”

沐青霜从腰间小荷囊里取出一枚骨哨塞到他手里,小声叮嘱:“你自己当心,寻着空隙就往我这边靠。若遇追兵就自保为上,不必管我。”

纤细柔润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少年的掌心,似有燎原星火落进冬日荒草。

贺征脸红到脖子根,将那枚精致骨哨紧紧捏在掌心退了两步,冰凉乌眸中似有悒悒。

“怎么了?”沐青霜疑惑眨眼。

贺征原本打算说点什么凶狠的话,望着她那茫然无辜的模样半晌,紧了紧喉咙,只憋出一句:“偏要管。”

说完大约自己也觉幼稚,眼神懊恼地抿着唇,转身归到甲班队列中去了。

敬慧仪整队完毕回过头,见沐青霜站在原地傻笑,不禁疑惑地走到她身旁,小声道:“霜儿,出发了,你还愣这儿干嘛?”

沐青霜哈哈笑着倒在敬慧仪肩头:“怎么办?我征哥实在太招人喜欢,我迈不动腿儿了。”

“出息。”敬慧仪拖着乐不可支的沐青霜,带着伙伴们往林间走去。

誓师台上,赵絮淡淡蹙眉,望着戊班二十一人嬉笑打闹着没入林间的背影,有些失望地轻声一叹。

意外得了贺征一个少见的亲近拥抱,还附赠叫人心花乱绽的笑颜,沐青霜接连数日都美得像只藏了冬粮的兔子,在谁跟前都自带三分笑模样,万事好商量,仿佛说着说着话就能吐出一串甜泡泡来。

甚至在考选当日去赫山东面集合的路上,坐镇甲班中军帅位的周筱晗故意领着甲班与戊班齐头并行,一副要挑事的架势,沐青霜也只是笑着耸了耸肩,并未像以往那样接茬与对方针锋相对。

丑时鸡鸣,穹顶深黛,天边有熹熹微光。

戊班与甲班两队人并行在并不宽阔的小路上,场面稍显拥挤。

走在道左的甲班自是“军容”齐整,沉默庄严。道右的戊班则是一路窃窃嬉笑,途中还频频顺手扯些带叶的柔软枝条拿在手里,简直不知所谓。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走在最前的周筱晗轻嗤一声,扭头看向只隔不足两步远的沐青霜:“沐大小姐作为中军主帅,就这么带兵的?”

“你刻意带人与我们并行,不就是要这样的对比么?”沐青霜笑着抬头,看向道旁半坡上某个影影绰绰的仪仗华盖,“我如你所愿,你该心怀感激才对。”

汾阳郡主赵絮既亲自来点将,当然不会只等着看最终“战报”。从这一百零一人方才走出讲武堂的瞬间,所有细节就都在赵絮眼里了。

周筱晗咬紧牙根,低声道:“你既身为中军主帅,就有责任领他们去拼个虽败犹荣!可你却放任他们散漫玩闹!争胜之心该是武将的根本,带出一队乌合之众,你不觉丢脸吗?”

讲武堂上下都知她俩打从入学第一天就不对盘,可这仇怨从何而来,谁也说不清楚,连沐青霜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她只记得入学那日,明明两人素不相识,周筱晗却无端剜了她一个大白眼,她心中火起,这梁子就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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