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变了脸色……

淳伯不待他张口,挤出一脸慈祥的笑容,继续说道:“你尚是个落落寡欢的小不点时,我们就认识的,可惜我老的太快,你早把我忘了。”

李承乾怔怔看着淳伯的老脸,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这样一个面孔,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放弃了追忆,直接说道:“晚辈确实是想不起来了,还请前辈说的明白些。”

淳伯笑道:“老夫名叫李淳风,与你师父初一真人在长安颇有一段交情,可惜缘分稀浅,你们离开长安后,老夫就再也无缘与他品茗下棋,把酒言欢了。”

李承乾渐渐想起,师父的院子里确实常常有那么个客人,那人应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生的清逸俊雅,看上去比师父更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韵味,师父在长安城深居简出,交友寥寥无几,那个李淳风在师父这里拜望的很是殷勤,经常和师父谈法论道,二人颇是聊得来。

他缓缓朝淳伯欠了欠身说道:“晚辈这才想起,师父当年在长安确实有个朋友,这么看来要恭喜您现已悟得大道超脱轮回了。”

淳伯笑道:“多亏了尊师指点迷津,老夫时常盼着能再见到他,可听说他被你气的伤了元气,已有百年闭关不出了。”

李承乾听闻此言,心头有些隐隐作痛,他不想再和别人提起师父,便岔开了话题,指着外面的赵辛和凤掌柜姐弟俩问道:“您费尽心机把我带到江家,是为当年白卿的冤案吗?我相信白卿是被冤枉了,若凤掌柜和于林不嫌唐突,我也愿替李家人感谢白家一门忠烈。可这件事您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当初直接告诉我岂不更简单些?”

淳伯笑着摇了摇头,“白卿的冤案是我个人的私事,带你来不是为了此事。三年前我在风陵渡收了一个厉害的妖孽,那妖孽专爱吃不足月的孩童,收婴儿的精魄炼制傀偶,祸害了好多州县百姓。那日收了这个妖孽以后,我在风陵渡城门外的一棵树下遇到赵辛的鬼脸,听他讲了白卿的冤案。好巧不巧,这个白卿的祖父曾与我私交甚好,这事既然被我撞见了,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这赵辛当年一时激愤铸成大错,害了白家满门,我本应该一巴掌打得他魂飞魄散,可念在他真心悔过,又养大了白家后人,死后还念念不忘那姐弟俩,宁愿将魂魄供我差遣,求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实情告知姐弟二人,并带他们来祖父坟前磕个头。我被他诚心所动,遂将鬼脸从树上摘了下来,寄放在了那个妖孽的后脑勺上,命那妖孽带着鬼脸去江家作乱,直到我想出办法,为白卿洗脱冤屈。那日诛杀那妖孽,是气他胆敢拿傀偶害我,我杀他时,顺手把鬼脸移到了江元的脑后。我将姐弟二人带来风陵渡,是应了鬼脸的哀求,让他最后再看姐弟俩一眼。我本想待事情结束后再告知姐弟二人实情,没想到鬼脸随江元下山时竟遇上了姐弟二人,不过这样也好,你们之间的缘分,还是自己去了结吧。”

淳伯说着,看了赵辛一眼,赵辛又深深向他磕了一个头,慢慢转向了姐弟二人。

凤掌柜和于林听了赵辛和淳伯两个人的讲述,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因这故事来得仓促,她二人平白无故被扯进了故事里,只是一场酩酊大醉,可酒醒后却物是人非。他们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肯抬头的黑爷,这个人将他们拉扯大,片刻前还是他们唯一的亲人,是他们心心念念寻了三年的亲人,怎么就突然成了仇人?

酒里的迷魂药还未完全退去药效,凤掌柜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似是有无数个人扯着嗓子朝她叫嚷,她闭上眼睛,试着去想象祖父白卿的面孔,试着在记忆深处搜寻娘身上的气息,可她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搜寻不到。她饥寒交迫的童年,结束在街头和人厮打争食时,无意间瞥到的一张苦涩面孔,那面孔定定看着他们姐弟二人,眼泪无声的淌了满脸。除了那张面孔,她再也想不到任何跟亲人有关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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