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坐定后,听淳伯继续讲道:“据说隋猛答应白卿从渡头那边写来一封书信给他的夫人,信的内容现在已无从知晓,只知他将信写好交与对岸遣来收信的使者后,便在军营大帐内枯坐了一整夜。江如身为他的心腹之人,在帐内陪了他很久,两人到底说过些什么也不得而知了,只知破晓时江如从帐内出来,点了几个白卿帐下的人马直奔风陵渡大坝上来,上了大坝后江如一言不发,向着风陵渡下游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亲点的那几个都是白卿帐外最贴近的侍卫,渡口彼岸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江如跪在堤坝上又是磕头又是痛哭流涕,心下都猜出八九分来,适逢那几人中有个年轻人祖籍就在风陵渡,父母兄弟皆是渡口不远处的百姓,几日前抢堵堤坝缺口时那人发了疯似的拼死抗险,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被白卿看在眼里,回去后便提拔在帐外行走。那人虽亲眼看到江如纠结要死的情形,却仍不相信白卿会为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舍去风陵渡成千上万无辜百姓的性命,他全身颤抖,双目赤红的走向江如,问他白刺史派他们来坝上所为何事。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当头浇下,江如趴在地上只是痛哭,口里喃喃自语,一会儿说自己对不起风陵百姓,一会儿说自己对不起白卿对他多年来的栽培。那人听着听着,突然拔下江如腰间的佩剑,向白卿营帐的方向狂奔而去……”

淳伯的故事讲到这里,在座几人已知白卿是如何丢的性命,那人冲进营帐一剑抹了白卿的脖子,白卿毫无防备,死时也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江如风风火火的赶来时,白卿已圆睁着眼睛倒在了血泊里,杀他那名小兵卒就跪在白卿尸体一旁,把剑扔给里冲进来的江如,闭上眼睛等着江如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

江如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关了几日。白卿既死,江如在军中威望今次于白卿,于是临危受命接替了白卿的位置。江如誓与隋猛血战到底,绑在对岸的白卿家眷,瞬间只剩了风中飘荡的一颗颗头颅,而白卿通敌投降,欲掘堤淹毁风陵渡成千上万百姓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风陵百姓愤懑激怒,不顾江如的阻拦,将白卿的尸体挖了出来鞭挞侮辱,最后埋在城外一片杂草从中,供来来往往的人踩踏唾骂……

那个当日手刃白卿的小兵卒后来成了追捧的英雄,受到江如的重用提拔,但很快那人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虽然风陵渡之战唐军还是输给了隋猛的叛军,但江如从白卿手里救下风陵渡百姓性命的大恩被永远刻在了风陵渡浊浪滔天的历史里,他成了风陵渡百姓世世代代铭记于心的恩人。隋猛恨死了白卿,却对江如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后梁灭唐而立后,隋猛亲自来到风陵渡请江如出世为官,江如宁死不受,隋猛竟拿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来威胁江如,江如最后只得含恨答应了隋猛……

“我怎么觉得……白卿死的也这么不清不楚呢?”吴命大听完整个故事,只觉心头愈发堵了,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只想长叹一声。

李承乾素来淡然明澈的眸子泛起一丝隐隐的痛惜,“这白卿,貌似死的太冤枉……”

只从淳伯的故事里,他确是无法详知白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他与江如打了这些时日的交道,眼见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恨不得把他们几人当祖宗供着,背地里却盘算着用他这个冒牌夔王打出一手好牌,其心思之险恶,钻营之手段令李承乾叹为观止。他无法确定白卿是个怎样的人,却能确定江如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一个老狐狸,若非出于投机的目的,怎么会出手救下风陵渡百姓的性命。况且白卿到底有没有投敌,也只是江如当时的一面之词,他甚至都没有当面对这件事做出过解释,那些不胫而走的消息,将白卿一世清明毁坏殆尽的流言蜚语,很有可能是江如自己散布出去的。

“您昨日帮江如把脉时提到的古城外,荒草边,枯骨望苍天,难道指的就是白卿的坟吗?这么看,您对白卿的冤情似是早就知晓了的?”李承乾犀利的问道。

淳伯面不改色的说道:“十五啊,这事我本就不欲瞒你,我那日确是在提醒江如该给白卿好好收拾一下坟头,做人不要得了便宜连乖都不卖,他现在名利双收坐享荣华富贵,白卿却遭千夫所指死后还被人侮辱谩骂,全且不论当年谁是叛徒,就凭他是白卿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他也不该看着白卿的坟头被人糟蹋成这步田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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