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安静了下来,李承乾和吴命大做洗耳恭听状,连一旁吆喝小缺练字的小屎官都扶着砚台上一截和他身高不相上下的墨条侧耳倾听,忘了一旁气死教书先生不偿命的笨丫头,小缺偷偷搁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子。
淳伯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继续说道:“说起这件事来,不得不提到风陵百姓恨之入骨的一个人。那人名叫白卿,出身名门望族,年纪轻轻便官至绛州刺史。此人虽然以文仕入官,却善排兵布阵,其人也生的雄壮威猛,骁勇善战。唐末烽烟四起战祸连年,白卿镇守绛州多年,未曾吃过一场败仗,他以绛州城为据点,招兵买马扩充战力抵御各路反贼,将势力扩张到了风陵渡,据黄河天险守住了唐朝大片疆土,也曾一度赢得了忠君报国,勤王平乱的美誉,朝廷当时对他也是颇为倚重。后来朱温帐下大将隋猛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打到风陵渡时便打不动了。当时隋猛帅大军十万与白卿三万守城士兵僵持不下,整整在渡口强攻了三个月的城都未能打的下来,双方都死伤惨重。白卿三万守军虽与隋猛兵力相差悬殊,但他素有不败战绩,又据黄河天险而守,风陵百姓乃至整个河东道一带都对战事信心满满,从未想过叛贼能闯过白卿筑起的这道铜墙铁壁。”
淳伯略作停顿,面露唏嘘之色。
“后来呢?”隋猛
吴命大着急问道。
淳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后来到了汛期,据说瓢泼大雨昼夜不停的下了整整半个月,风陵渡水势最为凶险,好几次险些决堤而泄吞没下游州县无数百姓。那时江如跟随白卿抗敌,黄河水汛眼看要酿成大患时,白卿便派江如带了一队人马招募渡口百姓组成巡防兵,沿渡口河岸一带终日巡逻查看水势,加固堤坝严防黄河水决堤而出。当时战况凶险,天灾又悬在一线之间,若黄河水真的决堤而出吞没下游州县,无疑是将风陵渡拱手让给隋猛,绝了大唐最后一口苟延残喘之息。无奈天公不作美,暴雨依旧无休无止的瓢泼而下,渡口终于还是被冲开了一道数丈宽的豁口,洪水眼看咆哮而出,白卿只得亲自带领大半兵力去堵缺口,为鼓舞士气,他本人赤膊上阵。据说当时慷慨悲壮之意引得风陵百姓群情激昂,不论男女老幼皆奔至水患处同白卿的队伍一起并肩抗险,淹死的士兵百姓不计其数,后来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每人皆留下一句遗言,愿意死后身体用作填堵堤坝缺口而用,有人说他见到过铁塔一般雄健的白卿边哭边吼着把那些淹死的士兵同那些泥沙袋一起填在咆哮肆虐的堤坝豁口里,死去的百姓却被他命人安放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水灾平息之后几乎全被家人认领走了,得以入土为安。”
李承乾和吴命大听着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满腹狐疑的问道:“听您的讲述,这白卿却是个忠肝义胆的汉子,怎么却成了风陵百姓恨之入骨之人呢?”
淳伯冷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是啊,就是这样一个人,被当时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割破了喉咙,尸首后来被埋在风陵渡的城门外,遭千人踩踏唾骂,屎尿淋头终年臭气熏天……”
“可这又是为何呢?”吴命大只觉得胸口渐渐升起一团闷气,堵得他呼吸不畅。
李承乾也微微动容,他想起半月前来到风陵渡时,在城门口路过的那座孤坟,想来便是白卿的了。
淳伯脸上现出一丝冰冷的不屑,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当年的事,怕是只有江如一人能说得清了。据说风陵渡水患消除后,白卿便带兵回了渡口的大营,继续和隋猛的十万大军对峙,双方兵力相差悬殊,白卿这方又有水患肆虐,却硬是没让隋猛沾了半点便宜。隋猛强攻不成,又将士兵装扮成渡河上的渔民百姓,想要蒙混过了渡口,与他的大军里应外合破坏白卿的防线。无奈白卿此人貌粗心细,往来河上的那几户渔民船只,他认得清清楚楚,将隋猛派出去的奸细全都擒拿绞杀,人头挂在渔船孤零零的桅杆上,气得隋猛咬牙切齿,不取白卿性命便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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