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向凤掌柜深深一揖,起身时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凤掌柜舌头被自己咬破了,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大咧咧的朝江元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在意。
江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就这么草草一句谢过了事,折腾了一场,凤林镖局一伙人在江元的死缠烂打下,终于收拾起家伙,随着江元一同向江府的方向行去。
一行人到达江府时已是黄昏,西天一轮橙红的圆日坠在山间,茫茫夜色轻笼大地,一只孤雁伶仃自天空飞过。
江元先安顿了凤林镖局几人,让他们住在了自己庭院里三间宽敞的厢房内,并让家丁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招待客人。一切安排妥当,自己也顾不得吃饭,直奔江如那边问安去了。
行至江如院内,江元惊奇的发现自己仅仅出去了半日,家中竟似换了一副天地。江如房内挤满了人,主子下人挨挨挤挤几乎没个落脚之处,所有人都是悲喜交加激动万分。
江元向前挤了挤,边上几个小丫鬟好一阵子才发现是江元回来了,忙让出一条路来,江元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重重丫鬟家仆,走到堂屋中央,一眼看到江如腿上坐着个孩子,再定睛一看,那不是阿泰是谁……
自从淳伯在江家万众瞩目下表演了一场大变活人的戏法,把个泥人变成了个如假包换的江家小少爷,他老人家便一跃成为江府最炙手可热的红人,风头简直要盖过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夔王殿下。江如和江展恨不得倾尽家产酬谢于他,可老人家抖落一身鸡毛,由内而外透露出一副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来,不但分文不取视钱财如粪土,还善心大发干起了悬壶济世的善行,先是自告奋勇给江家小少爷把脉调息,配制汤药,三天不出就把一个面黄肌瘦犹如惊弓之鸟,夜夜被噩梦吓醒的小病秧子调理的活蹦乱跳吃嘛嘛香,接着开始接待江府上下慕名而来的求医问药者,淳伯秉持医者父母心的普世之慈,不问身份贵贱,统统一视同仁。老头煞有介事的每日开门倘轩迎接各院来客,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诸如门房大爷半辈子都没好利索的脚气,灶房烧火丫头的口吃,江元媳妇的产后惊风,失眠多梦,抑郁厌食,还动手给江府女眷配了一款美颜汤,据说效果颇为显著,江府上下无不夸赞其华佗转世菩萨心肠,日间见了他在院子里溜达,恨不得夹道欢迎前呼后拥。淳伯的医术惊动了江如,也使他终于想起自己那个久病在床的三儿子,遂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请淳伯去为江曾诊了诊脉,没想到淳伯竟一口将治愈江曾的差事应承了下来,自此以后天天往江曾院子里跑,李承乾提了几次想要辞行的意思,都被淳伯义正言辞的骂了回去,“此间明明还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李承乾被他呛的无言以对,直纳闷这尖酸刻薄对兰亭序心怀不轨的老骗子什么时候成了真善美的化身,日日似有金光万道加持,简直要闪瞎了他的双眼。
灭了妖怪,小公子又顺利找了回来,江曾的身体在淳伯的调理下一日好似一日,江府上下洋溢着否极泰来的舒畅气氛,李承乾却嗅出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明月楼的那个少年依然雷打不动的坚持白天踩点夜里潜行,连日来尽职尽责做一只土拨鼠,恨不得连江家地下三尺的土都松上一遍。可万贯家资珠宝美玉他连正眼瞧都不瞧,放眼江家这一群养尊处优的老爷太太,也不像是能藏着武功秘籍得之可称霸江湖问鼎武林盟主的人家,李承乾每夜的固定消遣就是跟在那少年身后探秘江宅,好奇心与日俱增,偶尔和那少年打个照面,恨不得直接问上一句,“你到底在找什么,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找。”可每每四目相对,二人又很心照不宣的佯装不识,颇有井水不犯河水的自觉自律。
再说凤林镖局一伙人,到达江府的当天夜里就与淳伯打上了照面,起因是淳伯被江如携三个儿子灌了个酩酊大醉,酒散时踉踉跄跄浑不知路,三过别院而不入,一头闯进了江元的院内。适逢凤掌柜月下独酌,仰望繁星,却被淳伯一口咬定是见了鬼了,好在江元丧子之痛犹在,晚间并未沾得半滴酒水,拽着淳伯好说歹说,才劝得他老人家放下了手里的照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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