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生花没有对兰旭先生道谢。

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有说出口。

并非是卞生花不懂礼数,而是「洞庭阁」并不太讲究客套。

他们在这里就好像烫手山芋,生怕逗留久了引来是非。

薛宇、莫无忧、卞生花、傲阳和莫非五人就这样被那两名道童近乎驱赶一般请出了「洞庭阁」。

看来他们真心不待见武林中人。

在他们刚刚迈过门槛,两位道童便亟不可待的将大门关上,甚至还可清楚的听到门内慌忙摆弄插销的动静,生怕薛宇他们会去而复返似的。

莫无忧欲要对着「洞庭阁」的大门叫嚣,想趁口舌之快,可想好的骂词却如鲠在喉,转念一想那两个道童好像确实拿钱办事,只是过程让人并不愉快罢了。

最后莫无忧仅是啐了一嘴吐沫,以示不忿。

“粗鄙。”

傲阳斜了一眼莫无忧,对其行为看不过眼。

莫无忧却摊开手掌,对着傲阳摇头晃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都这么晚了。”

薛宇抬头看了眼月色。

今晚的月很美。

弯弯的,冷冷的。

卞生花也抬头看了眼月色,露出释然的笑容。

几人来时尚是晌午时分,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抬头看向夜空,月已西沉,约莫近乎子时。

“先回客栈吧。”

得到了家主令牌,那么卞家家主继位这场闹剧就该尘埃落定了,可是卞生花明白,这仅是一个开始。

他总觉着前方扑朔迷离,卞乔山的失踪绝不简单。

尤其是在那个神秘的黑袍人现身之后,卞生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卞生花一边思忖前因后果,一边准备离开「洞庭阁」,可尚未迈出脚步,就被薛宇出言阻拦。

“先别动。”

经过薛宇的提醒,众人怔怔然,旋即发觉异样,诺大的街道万籁俱寂,静的可怕,静的有些刻意而为之。

虽说现在已是夤夜时分,可环顾四周连个虫鸣声都没有,更听不到打更人的动静,实在是咄咄怪事。

“有人来了。”

睛动睫转之间,闪出四道鬼魅身影,穿梭在街边时隐时现。

“啧啧啧,真不愧是「逍遥花少」薛宇,这对耳朵可真灵啊。”

一阵狞笑从天而降,让人毛骨悚然。

说话之人是在卞家族会出现的小念头。

他身旁三人乃是同在卞家族会中出现的苍不问、「袖里乾坤」徐犇还有「剃头匠」裴喜。

“这么晚还在这里,我想不是来找薛某喝酒赏月的吧。”

薛宇抽出腰间的逍遥扇,虽和小念头调侃打趣,可实则已暗自运转内力。

“酒是一定要喝,不过是在你的头七。”

「袖里乾坤」徐犇死死盯着薛宇,从他出现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薛宇,好似生怕薛宇会无端消失一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只能怪你们命不好,非要趟这浑水。”

苍不问眼带邪肆,指着傲阳挑衅。

“废什么话!”

「剃头匠」裴喜不喜闲言,只求速战速决,好完成手里这一单大买卖。

他的目标很明确,步履如风,向着卞生花径直冲刺,身后木箱直接抛向半空,内里各式各样的剃头刀如漫天星辰散落而下。

苍不问和小念头苦笑摇头,他们对于卞生花的项上人头并不感兴趣。

可是「剃头匠」裴喜不一样。

他是个固执的杀手。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当「剃头匠」时也是如此。

一文钱也可以剃头,二文钱也可以剃头。

要是遇到阔绰的雇主,他也可以将整个头颅剃下来。

他相信一文钱一文货。

更笃信只要手艺好,那便有口皆碑,也不会黄了生意。

所以他找了县城里最有名的铁匠,打造了一整盒的剃头刀具。

连铁匠都觉着他疯了。

可是只有「剃头匠」裴喜自己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好刀砍好柴。

剃头亦是如此。

剃头刀很小,也很精致,而且很危险。

卞生花不敢怠慢,手中丝线如天女散花一般遍布四周,「剃头匠」裴喜却不以为然、丝毫不惧,拉开架势左右开弓,接下半空坠落的两把剃头刀后,立刻以巧劲甩向卞生花面门,之后脚下不停,两把剃头刀恰逢其时落入其手,随后速度不减、拍马而来。

卞生花早已严阵以待,蛛网般的丝线拦在了二人的必经之路上。

但「剃头匠」裴喜视若无睹,精巧的剃头刀在他的挥舞下,借着月色划出如萤火般轻柔的刀光。

往昔无坚不摧的丝线在剃头刀下不堪一击,刀光所过之处,皆是悉数溃散。

这对于「剃头匠」裴喜而言并不困难。

丝线和发丝一样。

无非一个在脑袋上,一个在半空中。

只要他手里有剃头刀,那么只管剃了便是。

「剃头匠」裴喜攻势如虹,手中剃头刀夹杂着寒芒在天罗地网之间摧枯拉朽。

看来用不了多久,卞生花将无丝可用,直至死在剃头刀下。

想及此处,「剃头匠」裴喜咧嘴露出白牙。

但事实好像并非「剃头匠」裴喜预想的那般如愿。

卞生花始终和「剃头匠」裴喜保持约莫六尺的距离,身影如烟般在夜幕之中忽隐忽现,手中残影重重,丝线抛撒不停,不多时,「剃头匠」裴喜的手上已落满了断裂的丝线,甚至他的刀刃因为丝线的覆盖而变得不再锋利。

“怎么还有这么多?”

「剃头匠」裴喜笑容逐渐凝滞,额头渗出涔涔汗珠,他发现卞生花的丝线好像永远也斩不完,刚削去一寸,又冒出一尺,再这么下去,他会力竭而死。

就在「剃头匠」裴喜苦思如何破敌之时,苍不问也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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