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光家的酒很好喝,晕晕乎乎回到驻所,王俭拉着裴俊进入房间。

借着酒劲,硬着舌头,问裴俊。

“裴俊,你这个家伙,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不敢提亲?”

提亲这档子事原本在裴俊的心里就是一个坎,是一个他自己一直都想躲避的坎,而此时,酒壮英雄胆,那些躲藏在他内心里的恐惧荡然无存,他红着眼睛,脖子一拧。

“王俭,你这个家伙,你知道吗?她从小穿着金戴着银,我从小打完铁了还要去搬煤球。”

没等王俭接腔,裴俊大大咧咧的搬起屋子里的一个圆凳,放入怀中。

“搬煤球啦!”

看着裴俊滑稽而又可爱的动作,王俭哈哈大笑。打铁、搬煤球这些就在一年多前的事情,仿佛发生在遥远的以前。现在,他们已经是大明朝的中级军官,而且有了可以世袭的军职。

原来裴俊拒绝提亲,是因为门第的差别。王俭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是这样啊!那有什么的,你现在已经是千总了,我们明年再来打一仗,你就是游击将军了,最多一年,你就和他家一样了。”

“游击将军,我也能当游击将军?”

裴俊一边说,一边捧着凳子,继续围着桌子转圈。

情绪是可以传播的,裴俊的直抒胸怀,让王俭也打开心扉,他讲出了那些始终藏在心里的话语。

“当然了,你这个家伙,你这算什么。我喜欢的人是郡主啊!郡主,你懂吗?”

哪知道裴俊听到之后,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赞叹,而是将凳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满不在乎的说道:“别逗了,你现在是游击将军了,怎么会娶郡主呢?她配不上你。”

“什么?你说什么?”

看着裴俊依然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王俭感到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皇家的郡主宛如仙人一般,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之中,距离自己很远很远。他只听说过有人中了状元迎娶公主的故事,怎么这个裴俊会说郡主不配自己呢?一定是这个家伙喝多了酒,胡言乱语。

看着王俭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裴俊歪着脑袋,嘿嘿笑出了声。

“你没有听说过吗?京城十好笑,最后一好笑,驸马换个现世报。有功名的,有官职的没有人愿意当驸马,更别说是当郡主的仪宾了。”

“真的假的?”

“还能骗你,不信去问李云璐。”

一盆凉水冲了头,又硬生生给裴俊也来了一盆。

李云璐一路小跑,见到了两个落汤鸡。

“两位大人是得了什么热病吗?这个天气,用凉水冲头?”

王俭连忙摆手,粗着嗓子询问李云璐。没想到李云璐说的和裴俊一模一样,而且比裴俊说的更详细。

“朱棣以后,外戚的地位越来越低,特别是驸马,每天只能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能做。就像…”

李云璐停顿下来,他在想着找一个比喻,比喻成一种动物,想到了一个,又感觉不好说出口。万一他的游击大人真的成为郡主的仪宾,那岂不是也变成了那个动物。

王俭扭着脑袋,东扭扭西扭扭。脸色先是涨红,接着变得铁青。

半夜里,渴醒了,一口气喝了一大碗水。

酒这个东西,真的不能喝的太多。二个字,难受。

事隔很久之后,王俭不得不承认,喝完酒后说事情真是一件蠢不可及的事情,但是也有收获,裴俊吐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右卫营回家的日期再次拖延,隔日的一大早,前屯卫的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军法队沿街戒严,右卫营的队官们衣甲鲜明,在王俭的带领之下,排着队士气高昂的向孙游击的府邸进发。

孙府张灯结彩,孙有光带着大批辽军的军官在门口迎接。

按照李云璐的说法,这次提亲,不仅是裴家与孙家的结亲,也是大同右卫营与辽军的结亲,所以场面办的要足够大。

提亲的礼仪是按照辽东的习俗来的,昨日王俭带着裴俊的八字帖子到了孙家,双方互换帖子,约好今日定亲谢礼。

右卫营的将士们抬着一箱又一箱沉甸甸的木箱子进了孙家的宅邸。定亲的酒席开始不久,孙有光便拉着王俭的手进入后堂。

“大哥,这可是有上万两银子啊!这怎么使得啊!”

孙有光的手有些颤抖。

“这怎么使不得,这些是聘礼。在这辽东有的是花银子的地方,该花的时候,切莫不要不舍得啊!”

“大哥的情义,小弟终生不忘。”

“呵呵,走吧,回去喝酒。”

定亲酒喝的很痛快,酒一喝,人就热了起来,右卫营的队官们纷纷脱去甲胄,谢富贵带头撸胳膊挽袖子,大家伙划拳行令好不热闹。

孙家小姐出来敬酒,引发了右卫营队官们的集体欢呼。因为丧父不满一年,所以孙家小姐穿着素装,人长的媚,即使是素衣装扮,依然是婀娜多姿、顾盼流离。

“以后每天都有鸡汤喝啦!弟妹威武!”

谢富贵跳到凳子上,举着酒杯大声嚷嚷着。郑献敏不甘示弱的举起酒杯也大喊了一声,“鸡汤威武!”

话音未落,谢富贵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一记巴掌拍在郑献敏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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