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的娇躯在怀,灵翟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但在心神震荡后,他却只是抱着朱鸾在宽阔的大床上翻了一圈,把之前被两人压在身子底下的锦被抽出来紧紧裹住朱鸾的身子。    灵翟背对着朱鸾坐在床沿上,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捂住眼睛,愧疚的说:“是我无能。”    ……这话怎么来的?    朱鸾躺在床上许久,还以为灵翟已经离开了,没想到房里突然出了这么一道满怀愧疚的话语。    她蹙眉思索,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灵翟话从何来。    朱鸾从锦被里挣着出来,爬过大床,挨着灵翟坐在他身边,柔声问:“入宫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你有什么关系。”    朱鸾睡觉的时候房里不点灯,否则她睡不安稳,但在黑暗中醒来,她什么都看不到。为难朱鸾的黑暗对灵翟来说却没有阻拦的作用,他转头看着朱鸾的脸——她的嘴角柔和的扬起、眼神平和,那张芙蓉面上没有丝毫阴霾,也看不出自怨自艾,可灵翟心里依旧难受。    他悄悄牵住朱鸾的手,垂下眼睛说:“以前,你用不着以色侍人。是我没本事,如果我早点……你还是义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    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硬背,不是个好习惯。    朱鸾顺着灵翟的手臂一点点摸索到他脸上,捧住,自己挨上去用脸颊轻轻磨蹭几下,“灵翟,你比我还小呢。不提你我幼时情谊,我也是你的姐姐,家里遇上了事情,合该年长的人来想办法对不对?你长的高大,可这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是你的责任。只要爹爹一天能调动得了几十万大军,我的处境就不会有任何变化。”    她把头枕在灵翟肩膀上,俏皮的说:“再说,对着公主撒娇和对着陛下撒娇,我还宁可对着陛下,毕竟他对女人更不了解一些,好糊弄得多。”    提起赵铎,灵翟就来气!    他冷哼一声,不满的强调:“可他喜欢你。”    “不然我就说你傻呢,陛下哪里是‘喜欢我’,他只是对年轻美丽的女子有□□罢了。赵铎那人贪花好色,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情真心,否则清儿这般好女子,也不会被他伤透了心。”朱鸾说起赵铎同样没有好评价,很是替孟清遭遇的一段情殇不值。    灵翟顿时正色道:“我对姐姐是真心的。”    朱鸾掐住灵翟脸,捏着轻轻晃了晃,“倒是挺会表忠心的,知道叫姐姐了。不过,你要是真想让我放心,就别再做今晚这种夜探后宫的危险事情。一山还有一山高,你以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当赌徒,总会阴沟里翻船的,真到那时后悔也晚了。”    我晚上不冒险过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赵铎过来?    “……好,以后,我不晚上过来了。”灵翟下了许久的决心,终于对朱鸾承诺。    灵翟闭上眼睛,将难受压在心底。    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要透露出任何负面情绪,无论走到哪一步都不要给朱鸾带来危险,也不要让她因为自己再经历多余的事故。    灵翟把朱鸾塞回被褥之中,笑着说:“你最珍惜自己的容貌身段,快歇息吧。我走了。”    朱鸾没有拦着灵翟离开,但在他走前,忽然将一直从小待在腕间的镶宝石手镯撸下来塞进灵翟掌心,“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记得还有人为你的安危牵挂。爹爹以前说过,他上战场的时候,因为惦记我,担心我没了依靠会被人磋磨,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你、你也要保重自己。”    “我明白的。”灵翟到底忍不住,死死把朱鸾按在怀里抱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朱鸾坐在床铺里,衣衫散乱,脸上的笑容却开怀了许多。    人在眼前,总算不必牵肠挂肚了。    朱鸾这一夜睡得分外安心,清晨醒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下去,红润娇艳得让人生疑。    孟清打量着朱鸾,疑惑道:“有什么喜事发生?”    朱鸾笑得欢喜,“昨晚做了个美梦。”    两人一起用过早膳,顺着隆福宫广阔的院子散步消食,回来无事可做,朱鸾干脆拉着孟清一起换上轻便的衣衫招呼宫女摇绳,一起跳起绳戏。    孟清从没穿过如此简便的衣裳,更没有随便把一头青丝编成条大辫子的经历,换了衣裳之后,竟然酡红着脸羞得不敢抬头。    “果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除了华服钗環,清儿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朱鸾调笑着捏住孟清的下巴,垂眸去看孟清,把她闹得像是遇见了登徒子的闺秀,飞快打掉朱鸾的手钻进绳圈里。    安平大长公主爱玩儿,朱鸾从小跟着她,当然对于各种娱乐活动也十分熟悉。    两个姑娘带上一群宫婢很快玩闹起来,轻快的笑声传得老远。    人真的是禁不起念叨。    朱鸾刚刚因为绳戏想起安平大长公主,得了亲眷可以入宫探视宫妃的安平大长公主就直接坐着她那辆愈制却无人敢说的华丽车驾连一声通传都没有的入了宫。    论辈分,太上皇尚且要对安平大长公主叫一声皇姐,她又泼辣骄横的名声在外,宫廷里谁敢阻拦。    安平大长公主的豪车一路长驱直入,进入后宫时,突然说:“先去长春宫门外绕一圈,然后再去隆福宫。”    车夫不解其意,但依旧按照安平大长公主的吩咐先在长春宫外绕行一周,才转道往隆福宫来,进了隆福宫的范围后,安平大长公主一直阴沉沉的脸色总算放晴。她打量着布置得如同仙境的宫殿,点点头,对身边的女人说:“翠姑,看来陛下至少吃住上没亏待她。”    翠姑笑着哄安平大长公主,“奴婢早就对殿下说过了,纵使贵妃娘娘不是殿下肚子里爬出来,但贵妃是殿下养大的,又有太尉做父亲,陛下哪里敢亏待贵妃娘娘呢。”    安平大长公主却不客气的说:“我那外甥是什么德行,我会心里没数?他能善待得了谁。”    “殿下,不是奴婢说您,男女之间的事儿哪是道理讲得清楚的。陛下哪怕是形势所逼不得不抬举着贵妃娘娘,难道不比那些没权没势没依靠的低分位宫妃强日子过得强。你强按牛头喝水,贵妃在宫里也吃不到好果子。”    安平大长公主冷笑,“我一辈子嫁了四次,每一次都是因为赵家父子需要我出嫁,我这辈子没有爱人,没有子嗣,就朱鸾这么一个孩子在我身边长大。我不说自己多喜欢她,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亏待他。赵家父子欠了我的,我不但要讨回来的,我养大的孩子也不能受苦。”    知晓安平大长公主如果自己不舒坦,就得搅合得各方势力都没舒坦日子的性格,翠姑老老实实闭上嘴,就怕自己再劝说几句之后,安平大长公主越发牛心左性。    安平大长公主听到庭院里的笑声,高高扬起的眉毛总算是放平了。她看朱鸾正带着一群小姑娘跳绳戏露出个笑脸,自己比划着手势不让宫婢们扰了兴致,自己跟着站排进去跳一会,直到朱鸾发现她才停下来。    “母亲要来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女儿也好让小厨房准备几样母亲爱吃的。”朱鸾悄悄给孟清比划手势,孟清赶紧随着宫女们一起离开,防止安平大长公主发现自己入宫后没用心争宠,反而变成了与其他宫妃交朋友悠闲度日。    安平大长公主如同自己家一般自在,不断下令让宫女准备水和衣裳,跟朱鸾一起重新梳洗之后,穿了朱鸾的衣裳把首饰插回鬓发间,笑着说:“我想看看你在宫里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提前说了还有什么意思。”    朱鸾抱着安平大长公主的手臂摇晃,“母亲在,陛下不会让女儿日子难过的。”    安平大长公主深深看着朱鸾与入宫前没有丝毫变化的神情,笑着叹了口气,“我要强一辈子,给你爹许多难堪,可我还是明白的,单独靠着我,你在宫中只能乞怜,有江长河,我那外甥才捧着你的。”    “瞧母亲说的,才没这回事。”朱鸾笑着说,“水红,快去把那卷牡丹花玫瑰红拼黑双色花罗拿过来——女儿一看到这卷料子,就想起母亲来,一直等待母亲入宫看女儿,好让母亲带回去做件披风。”    天底下没有不爱俏的女人,安平大长公主哪知道养女又再给自己灌迷魂汤,还是高兴。    她让宫婢捧着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好一会才想起来正事,“我这番入宫不光是为了探望你的。你得随我去见见上皇。”    “上皇不是静养,不宜打扰么?”    安平大长公主冷笑,“陛下至今未曾临幸你的事情,你还当是什么秘密?沈侍郎夫人可不是个嘴巴严实的夫人,就差把陛下每天晚上多少次、一次多少时间全说出来炫耀了。他敢晾着你,就是因为你爹太顺从了。可你爹是你爹,我是我,宫里的女人没儿子怎么立足。你这就跟我去见上皇。今上知道害怕,晚上一定会来找你的。”    朱鸾很想说“我不需要他临幸我,这辈子都离我远远的才好”,但无论谁听都太离经叛道了。    朱鸾只好闭上嘴,乖乖顺了安平大长公主的心意,去上皇居住的宁寿宫拜见。    上皇比江长河要年轻十来岁,可人却带着一股阴沉的暮气。    他歪着身子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之中,说话倒还算利索,唯独一侧手脚不听使唤,在与安平大长公主姐弟叙旧之后,突然用夜枭似的眼睛盯住朱鸾,意有所指的说:“想要孩子还不简单,常来朕宫里侍奉,迟早会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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