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帝王夜晚选择晚上过来，图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江朱鸾接到内侍通传的时候，正和孟清一起坐在宽敞的花厅里喝小酒，行飞花令。内侍的话一说出来，江朱鸾立刻去看孟清。　　　　内侍眼神在两位娘娘之间转了一圈，赶紧低着头拿了红封就跑。　　　　宫妃之间争宠最可怕了，他们小人物参合不起。　　　　孟清看到小黄门的作态，苦笑着摇摇头，放下几乎没什么酒味的甜酒，“我后悔了，可是太晚了，入宫就没有回头那一天。陛下晚上会过来，你需要时间梳妆打扮，我先回去了。”　　　　“清儿，留下陪着我吧。”朱鸾一把握住孟清手腕，让自小长在闺阁的孟清动弹不得。　　　　孟清被江朱鸾死死拉住的手腕，不得不坐回去，她认真的说：“朱鸾，你我相交一场，我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怜惜我遭遇，把自己的机会让给我的。江家处境有多危险，不必我多说你也懂得。若能抓住机会留下皇嗣，对江家来说不亚于一个新机会。”　　　　“我当然清楚江家一直站在悬崖边上，进退不得。可我更清楚，江家的情况会随着我父亲一天天老去而缓解——只要我在宫中始终没有怀孕产子。”朱鸾讽刺道，“天底下最不希望我有孕的男人，大概就是陛下了。每三年就要遴选一次美人，后宫无论何时都不会少了年轻美丽的女子，而我只要安安分分的做只不会下蛋的母鸡，陛下肯定一直愿意捧着我，随便在后宫作威作福。”　　　　她握紧孟清的手，低声说：“清儿，我不瞒你，哪怕日后时机到了，我觉得自己该有一个孩子，也宁可去找低位嫔妃抱养一个姑娘，而非亲自生养。太上皇和陛下之间争锋没有结束，而且陛下也太年轻了。这时候有个孩子，养大了也不过是徒惹人生厌，等到孩子二十来岁开始争权夺利，陛下才多大？孩子只能白白做了靶子，让各方势力都想扳倒他罢了。”　　　　“所以，不是为了照顾我情绪，才要我留下的？”　　　　“红颜未老恩先断。在皇宫里面指望靠着帝王宠爱存活是最愚蠢的，而你是个聪明人。”　　　　孟清这才反握住朱鸾的手，同样认真的看过去说，“宫中之间不可能有纯粹的友情，但我希望我们之间哪怕利用对方也光明正大的。”　　　　“我答应你。”朱鸾笑起来，贴着孟清耳垂低语，“我晚上就要利用你，让陛下吃过饭就回去自己睡。那晚上你要不要留下，别回去福寿宫北殿？”　　　　孟清浑身一抖，随即哑然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你把身边的宫人□□得好，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可问了不说一样是种答案啊。”朱鸾无奈摇头。　　　　“陛下眼睛一寸不落的盯着朝堂，却不愿意分个眼神用心看看后宫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到现在都没发现，在他心里乖得像只夜莺的顺妃娘娘自己虽然没主意，可身边的两个主事嬷嬷都不是善茬。”朱鸾不屑道，“这世上才不存在‘仆妇欺负人，而我不知道’的主子。打从陛下出手整治北殿的宫人，顺妃身边老嬷嬷们眼睛就盯上了北殿。你这几日从我这儿回去，没少被她们拦住东拉西扯的盘问吧，让你吃苦了。”　　　　“算不得什么苦楚。顺妃为人确实很软和，她自己立不起来，身边的老嬷嬷们才会分外盼着她得宠有孕，能够有个龙子依靠，顺妃这辈子到底是不是还能继续受宠也就没人在乎了。”孟清看得清楚。　　　　孟清在顺妃身边得到的待遇一直说不上好。　　　　可顺妃为人如何，孟清看的清清楚楚，知道她不是个有心机城府的。哪怕日常受些折腾，也绝非出自顺妃授意。那群老嬷嬷在宫廷中浸淫了一辈子，面上瞧着是为了顺妃好，其实只是盼着顺妃肚子争气，一旦顺妃有儿子，她们绝对会把现在投注在顺妃身上的关怀转移到孩子身上，再也不管顺妃的死活了。　　　　若顺妃自己活得清楚明白，孟清不在乎透个话给她，拉顺妃一把。可眼看着顺妃对老嬷嬷们信了十成十，孟清为什么要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正所谓“疏不间亲”，孟清提醒顺妃最可能的结果不是顺妃感激自己，而是反过来认为孟清离间她们主仆之间的关系，倒记恨上孟清了。　　　　朱鸾不悦道：“可也不能让你整天进出都要被盘问吧？她们只是些宫人，哪儿有权利爬到主子头上，更何况……陛下虽然那个样子，可也不是真的一点不记挂你。明明能‘仗势欺人’，偏你性子太清高了不肯耍这些手段，让人踩到头上，看了生气。”　　　　孟清也知道如何能让自己过得轻松，可她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她移开眼睛，“我对他死心，所以不愿意再借他的势。”　　　　“你啊，就是固执。要不然我去找陛下，让他把你挪到隆福宫吧。”朱鸾突然开口。　　　　这一次倒是孟清失笑了，她敲敲朱鸾额头，“别犯傻。咱俩住到一个宫室里，不是等着陛下上门体会什么叫大被同眠。你不想侍寝，我也不想承宠，夜里也是分开得好，陛下送我回去，顺势就能到顺妃屋子里，不然你晚上要怎么把这尊大佛送走。”　　　　朱鸾扁扁嘴，知道孟清说得全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只好不情不愿的停了这个话题。　　　　孟清说到做到，晚膳果然留下陪着朱鸾一起等帝王驾临。　　　　无论心底怎么想的，两个聪明姑娘都没在面上表现出对赵铎的轻慢，一起沐浴后换上了华美的衣着，细细勾勒妆面，为精致的容貌再添新的风采。　　　　“恭迎陛下驾临。”春兰秋菊各有千秋，两位绝色佳人齐声恭候赵铎的驾临，让赵铎分外愉悦。　　　　他一手一个去牵朱鸾和孟清的柔荑，来回摸了几把之后不过瘾，干脆将人搂在怀里，大笑道，“你们处得倒好，这般亲昵，不知道的还当是亲姐妹了——不过，朕喜欢。”　　　　朱鸾心里翻了个白眼，从嫡母安平大长公主身边的男宠们关系就能看出来，谁不喜欢身边宠侍表现得亲如一家，少给主人添麻烦呢。　　　　她笑得张扬，“妾身眼睛最尖了。第一回就看出陛下心里记挂着清儿，今夜陛下驾临，怎么能不让清儿过来伴驾。”　　　　“好好好，朱鸾最体贴，想要什么，说出来朕赏给你。”赵铎听得心花怒放。　　　　他忍不住开始幻想，若是朱鸾不在意，是不是以后还能更进一步，两位佳人一同服侍他——后宫女子虽然不少，但既然是挑着官宦人家的女儿选的，相貌上难免就有些不尽如人意。比如最快倒向赵铎的沈侍郎之女庄妃和裴大理寺卿之女顺妃，虽然也称得上娇俏清秀，可实际长得实在无法入自小看惯了孟清这等冰雪佳人的赵铎眼睛。　　　　赵铎虽然为了她们身后代表的势力对两位宫妃多加宠幸，但心里，赵铎是觉得委屈了自己的。　　　　只有真正的“绝色”才能让他舒坦，宫中两位“绝色”现在都在隆福宫恭候他大驾光临了。　　　　得了赵铎的承诺，朱鸾马上露出惊喜之色，然后乖乖撒娇，“自入宫，陛下一直让妾荣宠加身，妾不想给陛下惹麻烦，只是实在担心爹爹——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陛下又不是外人，妾就不瞒着陛下了。母亲与爹爹名义上是夫妻，实则不亲近，爹爹又是个粗鲁性子，不耐烦女子的照顾，妾很忧心。听说沈侍郎前些日子入宫探望庄妃，妾也想见爹爹一面。”　　　　赵铎嘴上说得敞亮，让朱鸾有要求尽管提，可他就是嘴上大方罢了；若朱鸾真对他提为难的要求，赵铎连“考虑一下”都不会。　　　　可进宫探亲就不一样了。　　　　高分位的宫妃每月本就有一次家人递牌子入宫的资格，江朱鸾的要求说白了只是担心她爹不知道有探视的规矩，想让赵铎提醒一声。　　　　如此容易的请求，赵铎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赵铎笑着捏了捏朱鸾粉嫩的脸颊，趁机揩油，“好，五日之内，朕一定让你见到太尉。”　　　　“太尉？我爹……”朱鸾睁大眼睛，脸上神色越发惊喜。　　　　她明媚的大眼睛很快闪出一层迷蒙的水光，迎着烛火宛如一汪柔媚的湖水。朱鸾将头靠在赵铎肩上，一副娇不自胜的模样低吟，“多谢陛下，没有陛下的信重，爹爹一介武夫，哪里能胜任太尉一职。妾身无以回报，只有……”　　　　以身相许？　　赵铎眼睛亮起来，紧盯着朱鸾，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让爹爹为陛下效死力了。”朱鸾说完，挺直了脊背，从赵铎怀里挣脱出来，一副完全没看出他失望的模样继续讨好处，“清儿入宫好几个月了，陛下太粗心了，都没想到让孟少傅夫人进宫来探望一二。女儿进宫，哪有人家不担忧的，孟少傅还是陛下的老师呢，您也不多照顾照顾清儿，让朝臣怎么想陛下。”　　　　赵铎看着空落落的怀抱，不敢置信的问：“你给朕投怀送抱，只贴一下肩膀就想讨好处？”　　　　朱鸾伸出手指，压住赵铎的嘴唇轻柔摩挲，委屈道：“陛下怎么能说妾投怀送抱，妾平日里多规矩的人。”　　　　“陛下，快用膳吧。您晚上还有奏章没批阅完，不可沉溺女色！”一道清朗的声音横插而入，打破了朱鸾和赵铎的腻歪。　　　　这声音！　　不，他早不知道去了何处，怎么会在赵铎身边！　　　　朱鸾将发抖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不让赵铎看出端倪，慢慢转过身，将那道分别数月的身影收入眼底。　　　　他更高大了，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燃烧着愤懑的火光，好像……自己背着他勾搭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