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奶娘高高瘦瘦的,身子总是挺直的,如今一见,倒是略微圆润了些许。外表变了,但那双慈爱的眼睛,却与记忆丝毫不差。 “奶娘……”楚涵嫣一眼便将记忆之门打开了,满脑都是儿时她抱着自己,哄着自己时的声音和动作。 “姑娘,奶娘终于见到你了。”程大娘既是激动,也是欣慰,连忙上前搂住这个自己奶大的姑娘,这个自己受命一生的责任。 楚涵嫣见到程大娘,如同见到母亲一般亲切,若说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除了全心全意为着她的生母,便是她的这位奶娘了。 楚涵嫣是喝着程大娘奶水长大的,二人不是母女却也胜似母女。 遥想当年程大娘是楚涵嫣生母安氏的贴身侍婢,后被安氏许给了安家管事程铁柱,二人成亲那日,安氏便将两人的卖身契换给了他们,让他们出府过自己的日子。 后来楚涵嫣出生,安氏产后羸弱,便请程大娘回来做楚涵嫣的奶娘,由她来照顾楚涵嫣。直到安氏病逝,新夫人进门便将这一家子全部赶了出去,只剩下楚涵嫣这个虽有亲爹胜似孤儿的幼女,好在梁氏没有把丫头绿盈一并赶出去,留给了楚涵嫣,这才使程大娘一家接济楚涵嫣有了帮手。要知道绿盈这丫头,可是当初程大娘亲自挑选训练服侍楚涵嫣的,程大娘对绿盈的人品和脾性相当放心。 楚涵嫣满身委屈,似得了宣泄口一般,扑在奶娘身上痛哭一顿。那场景看得程家媳妇都掉泪了,连忙拉着绿盈避了出去。 程大娘擦干彼此的眼泪,拉着楚涵嫣进了屋子,直接坐到了里屋的床上。 程大娘走到面盆那拧了个帕子,为她擦拭,“好姑娘,莫哭。” “奶娘,我,我就是见到你忍不住。” “好孩子,奶娘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马上就熬出头了,就不会再委屈了。”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看着满眼通红的楚涵嫣,程大娘又忍不住掉了泪。只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情绪控制得好些,这才赶紧找了话题,生怕她继续哭着。 “姑娘,今天来是否有事要问我?”程大娘早就猜到楚涵嫣一定会来见自己的。就冲前些天绿盈来问先夫人的嫁妆一事,程大娘便心中有数,做好了准备等着她。 就此事而言,程大娘还是乐见的,一来姑娘要找回主子的嫁妆,便知道姑娘这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有些事情也可慢慢告知姑娘了。二来,她主子安氏的在天之灵也可得到慰藉了,姑娘要成亲了,嫁的还是王爷,起码未来要比过去在楚家强上百倍。 “奶娘,我确实有事问您,”楚涵嫣从身上取出七彩琉璃钗,“您怎么会有这个?” 程大娘知道她要问什么,因那支钗做工材质都太特别了,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索性程大娘便将钗的来历告诉了她。 “这支钗是夫人留给你的。” “我娘留下的?”怎么会?上辈子出嫁前,并未收到奶娘送来的任何东西,又哪来的这支钗呢。 楚涵嫣觉得很奇怪,以奶娘的为人并不会将宝贝私藏据为己有,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确实从未见过这种钗。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两世为人的境遇会变得不一样吗? 怎么会发生从前没发生过的事呢? “这确实是夫人留下的,”奶娘看着楚涵嫣吃惊的模样,以为她是因为知道这是夫人的遗物才有这种反应的,便继续说道,“夫人临终前不就曾将一些东西嘱咐我带出府外保管,直到你及笄后,作为嫁妆一并交于你。” 程大娘边说边从衣柜下层的角落里,取出一个盒子交给楚涵嫣,“这里有夫人留下的各类首饰及南通街上两个铺子的契子。” “我娘怎么会有这些?”楚涵嫣印象中的娘亲,一向是温柔娴静不问世事的,怎么会想到给她留下这么多东西?难道她早已预料到自己的凄苦生活,才偷偷地给自己打点好一切? “夫人一向是有远见的,又怎么会不安排好你的未来呢?”程大娘提到安氏,也是满眼怀念,“夫人曾要求我,这些东西必须在你出嫁前并且懂得保护自己的时候,才能将东西交给你。” 程大娘一面回忆,一面解释,解释着温婉娴静的安氏为何会背着丈夫,转出了这么多财物留给女儿。 楚涵嫣的生母安氏,虽出自江南商贾之家,却是安家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刺绣堪称一绝。安老爷一直要为女儿择一佳婿,而当年的楚庭杰便是因着读书上进,被安家老爷看重,选做了女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氏听了爹的话嫁给了楚庭杰,最初两年倒也算是琴瑟和鸣,毕竟安氏也是读过女学的。后来陪同楚庭杰进京赶考,两人离了安家,离了安老爷,楚庭杰的某些不好品行就慢慢暴露了。 直到楚庭杰得了梁家的提携,与梁家互动越来越多,安氏便发现了楚庭杰的意图。梁家有个女儿,据传才思敏捷,楚庭杰时不时就会提到这个所谓的恩师的女儿,作为枕边人的安氏怎能不了解其中深意。 那年适逢江南水患,安家的丝绸生意一落千丈,无力为楚庭杰提供大量的银两供其宴客挥霍。这时候楚庭杰立即变了脸,不断地刺激、呵斥安氏。身体每况愈下的安氏,才下定决心,做出了这不得已的决定,让自己信任的婢女将一部分财物转移出去,留做女儿的保命之用。 有句话程大娘没有说,担心楚涵嫣自责。其实安氏可以活久一点的,但是为了女儿的未来过度思虑,也是导致她提前离世的原因之一。 “夫人早就看透了楚庭杰的人品,也知他不会善待与你,但又无法找到其他法子将你带走,这才想到让我将一部分财物提前弄出去藏好,以免她过世后,你什么都得不到。” 程大娘是最了解当时情况的人了,更是知道夫人又多艰难,生怕楚涵嫣对夫人有误会,继而解释道, “但是姑娘,你要知道,夫人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不得已留你一人在楚家吃苦的,临终前,她不断叮嘱我,一定要暗自照顾你长大。” “所以,这些年,奶娘不断地找机会接济我们,都是受了我娘的嘱托?” 楚涵嫣自己做过母亲,自然知道娘亲的用意。父母之爱子,必会为其的未来做深远考虑。 “姑娘,夫人说过,待到你想要懂得争取的年纪,就可以作为嫁妆将那些东西交给你了。” …………………… 楚涵嫣从奶娘家出来,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起码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了。 明明是午后,阳光明媚,可她却觉得自己身处寒潮, 原来没有的,现在出现了。 原来有的,还会等在那里吗? 楚涵嫣心头一震,那淳儿呢?如果轨迹变了,她还会出现吗? 楚涵嫣不在乎那比突如其来的财富,她只在乎这两年的命运能不能按照过去的轨迹走下去。 刚走过程家巷子口,楚涵嫣便心口沉闷,感到天旋地转,周围似乎都飘了起来。 “姑娘!”绿盈看着楚涵嫣即将倒地,伸手便想扶住她,谁知一双比她更快的手,将人从她身边抢走,转身安放在刚刚的那个轮椅男腿上。 “把我家姑娘还我!”绿盈见是之前巷子里的那两个人,便毫不客气地要人。 可这俩人是谁!哪个会听她的?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就当没听见。 一个紧紧盯着怀里的楚涵嫣,一个默默守在一旁。 绿盈扑上去想夺回楚涵嫣,虽说绿盈天生力大,后天也没少被培养,但与左岸比,那就是个花把势,中看不中用。左岸都没用上两招,就把她困在身前,不让她去主子那捣乱。 “你放开!”绿盈挣扎着,如同小兽一般,“啊呜。” “你还咬人?”左岸是发现了,不仅未来王妃和想象的不一样,就连王妃的贴身丫头都这么有个性,难怪王爷没事就去听墙角呢。 他是觉得有趣,可不代表绿盈能忍着,见对方用手扣住自己肩膀,咬不到了,又抬起可腿狠狠地下跺,想趁着多方疼痛之际冲过去就回楚涵嫣。 可人左岸是干啥的?堂堂的贴身护卫,还能被她这点小计谋得逞,反身一转,绿盈便如同那杂技人手中甩的帕子一般,双肩直接被左岸按到墙上,动弹不得。 “强盗,土匪,光天化日竟敢抢人……”绿盈动是动不了了,可她看着那昏迷在轮椅男怀里的主子着急啊,很不得踹飞眼前这个碍事的。 “我家王爷在此,休得无礼。”左岸实在受不了绿盈的喋喋不休和目无尊长,只好在未经允许下,直接亮出了身份。 “什么王爷,你说他是王爷,我就会信吗?就算他是,难道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公开抢人吗?”绿盈可不管对方是谁,让那人放开主子才是正理,万一让别人看见主子被男人抱着,别说王爷嫁不成,就是个贩夫走卒都难了。 “闭嘴!”左岸狠狠地呵斥了绿盈。 左岸发现主子皱起眉头,这代表主子的耐心告罄,通常这种情况对方都不会有好下场。可这丫头是王妃的人,总不能还没嫁进王府就先损失个婢女吧,何况,楚涵嫣什么情况,左岸可是一清二楚,丫头就这么一个,凡事亲力亲为的。这丫头要是没了,王妃得多伤心。王妃伤心,主子心情就不会好,主子心情不好,他们做属下就得遭殃,所以,出于各种考虑,左岸直接敲晕了绿盈。 “早该让她闭嘴了。”赵佑离瞥了左岸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真是笨死了,就不能早点。” 得!还是被嫌弃了。道貌岸然的高大护卫,满脸严肃,谁又能想到短短时间,他竟能联想如此丰富。 “嗯。”楚涵嫣终于有了反应,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皮,只见一张熟悉而亲近的脸映在眼前,裂开嘴角,“王爷,你也回来了”。说罢,她安心地依偎到赵佑离怀中闭眼睡着,留下赵佑离一人吃惊地盯着她看。 一声王爷,道出几人心事。 她,竟然认得本王?莫非她早对本王有意? 王妃是认识王爷的?难怪王爷这么关心她,难道俩人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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