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王府书房。    一个玉色锦袍白色腰带,眉眼略痞的贵公子,正靠坐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装满樱桃的盘子,一手不停地往嘴里扔。    边吃还边说道,“我说你就不好奇,不想去看看你即将娶来的王妃?”     “又不是你娶妃,你好奇个什么劲儿?”    轮椅上的王爷一本正经的看着书,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劲呢,娶妻娶妻啊,是给你娶妻,你就不想提前看看?”    “我又不是你。”    轮椅上那人终于抬眼瞟了对面那个聒噪的男人,这一眼好似在说,你好奇,你也娶一个试试呗。    就这一眼,就让对方炸毛了,“你那什么眼神?我这么关心你,不过就是想帮你鉴定鉴定未来王妃的人品,你至于吗?”    轮椅男无动于衷,好像屋内就他自己一般。    “行了行了,我承认我好奇,咱们不去见见吗?”玉衣男继续怂恿着。    “大婚过后,你不就见到了。”男人的表情实在过于平静,就像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似的。    “那不还得半月之久吗,咱们就乔装去看看?”    眼见对方还是不理他,急道,“你要是这么淡定,那我可就夜探楚家了啊。”    轮椅男一听,双眉紧锁,“你是不是太闲了,不如江南那边……”    还没等人说完话,玉衣男就跳了起来,打断他,“当然不是,我可是关心你的未来,我这是好意,而且我这么忙,你怎么还想着给我更多的活呢。哎呦,我这瘦弱的体格啊,我皇叔竟然还想增加我的负担,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还没完了?再加点?”    “完了完了,够多了,不能再多了。”玉衣男就这么败下阵来,仍带着点微茫的希望味道,“那,真不去看啊!”    轮椅男实在被他逼烦了,无奈道,“你都这样了,那就去吧。”    原来书房这两人正是大祁皇朝的皇子赵霁宁,皇叔赵佑离。那个痞痒痞痒的自然是赵霁宁,而轮椅上淡然自若,旁若无人的便是即将成婚的宴王赵佑离。    赵佑离,当今圣上的同母胞弟,一出生就不被老皇帝所喜,很小的时候便被丢给亲哥,也就是当今圣上,他算是被圣上当成儿子养大一般,且与圣上的几位皇子年纪相仿,尤其是赵霁宁,二人算是惺惺相惜,堪比兄弟。    赵佑离划着轮椅,来到身后的书架旁,在架子一侧的随便点了两下,书架便向两侧打开,显露出一个暗夹。    赵佑离从暗夹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放进了衣兜里,转身合上书架,仿佛从来没有过那暗夹一样。    玉衣男子赵霁宁仿佛见了什么玩具一样,兴奋地伸手指着他,“你你,你带着药粉做什么,你又要算计谁?”    不对呀,他们是去看新娘子的,拿这东西干嘛?难道?    赵霁宁像得了便宜的狐狸一般,伸手搭在宴王肩上,“我的好皇叔,你刚刚才说眼瞅着就大婚了,不着急,那你带着这药粉是何用意啊?”    “收起你那龌蹉的心思,本王自有用处。”  ……………………    傍晚,楚府宅院中间偏厚的小院里,开满梨花的树下放置着一组石制桌凳。石桌上铺满了绣线锦布,石凳上正坐着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女,正认认真真地绣着什么。    这名少女便是之前主子杂院的楚涵嫣,如今已被她那利欲熏心的爹移到了此处。    这里虽不是什么豪华院落,但比之前那个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过,就为了这个不起眼的院子,楚夫人还好闹了一顿才罢休的,差点把楚庭杰的脸挠花了。每每想起那天鸡飞狗跳的情形,楚涵嫣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正当她拄着下巴天马行空时,一道绿影从门外飘了进院,只见这绿影满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活像被人偷了私房钱似的。    “绿盈!”绿色影子被叫住,“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姑娘。”绿盈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楚涵嫣,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我没事了。”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再肚子里多难受。”    听了这话的绿盈,很是受用,抿了抿嘴,“姑娘,外面院子里的人都说,都说那个宴王是个风度翩翩、博学多才的短命鬼。”    正在喝茶的楚涵嫣听了,一口茶如数喷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吧?”绿盈赶紧上前帮她拍背,直到她不咳为止。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口问道,“你在哪听到的?”    风度翩翩,博学多才的……短命鬼?    别人不知道,不代表楚涵嫣不清楚。上辈子宴王也是看似弱不禁风,时日无多的病态,从她出嫁那时起,就有人断言宴王活不过两年,她嫁过去也是守活寡。    可直到宴王府被抄家,宴王也还好好地活着,就是汤药不离口罢了。这期间大概也有六年时间呢,不然自己哪来的女儿。    “姑娘,姑娘……”    绿盈见楚涵嫣陷入沉思,以为是自己刺激到她了,于是轻轻的说道,“姑娘……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是我多嘴害你伤心的。”    回神的楚涵嫣再次支起下巴看着她,吃惊地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    平静且无奈的语气噎得绿盈一愣,嫁个短命鬼难道不伤心?    “来来来,我跟你说啊,嫁个短命鬼也是有好处的,可以继承很多遗产……”    楚涵嫣一边拉着绿盈收拾石桌上的布料,一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两个人进屋关上了门。    ……    傍晚的天色,越来越黑,小院内空无一人,虽说是换了个好一点的院子,却也没多配个丫头伺候,仍旧是这主仆两人相依为命。    屋子里主仆二人的谈话仍在继续,而这两人的对话毫无遗漏地被屋顶上的两个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两个人,一个满脸黑线咬牙切齿,一个憋笑憋得前仰后合。    “喂,她们说你是短命鬼呢。”那个想笑不敢笑出声的扯了扯另一个的衣角,小声嘀咕着,“听见没,短命鬼。”    “松开。”另一个看着自己被拽的衣角,咬着牙说道,“把你的爪子拿开,不然我就剁了它。”    原来这两位梁上君子就是那两位出来看新娘子的王爷。堂堂的大祁王爷,竟然扮成宵小蹲在人家屋顶上偷听。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未来王妃说的,你干嘛那我撒气啊。”赵霁宁再次发挥痞痒不怕死的精神,一只胳膊直接怼到宴王身上。    “滚开。”被叫成短命鬼的赵佑离,本就不情愿地走这一趟,这下子心情更加不爽,一股子怒火正没地发泄,身边还有个七月半不知死活的鸭子在这吵。    “我说你这未来小王妃,还真是个开心果啊。看着年纪不大,这心思可真是通透啊,竟然觉得当个遗孀继承你的遗产。”    赵霁宁憋着笑倒在了屋顶,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肚子,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你笑够了没。”赵佑离板着脸,瞪着早已笑抽的人。若不是此刻地点不对,他绝对会一脚将他踢到屋檐后的花池里,让他痛快地笑个够。    同坐在屋顶的赵佑离早已放弃快要笑死的赵霁宁,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小院里的梨树,试图淡定地消化刚刚听到的一席对话。    “短不短命,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无非就是嫁人生子,嫁谁不是嫁?再说了,你亲眼见过宴王了?你怎就知道他命不久矣?”  “外边都传开了,难道还能有假!”  “不是亲眼见到的,都不可信。”  “可是,可是要是真的呢。那奴婢觉得太不公平,照外界传言,您嫁过去不就是守寡吗?您才十四啊,您这一辈子可才刚刚开始,奴婢舍不得您受这委屈。”  “什么守寡不守寡的,日子照过,这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自己不觉得委屈就行了。若是将来宴王爷真不在的那一天,你家姑娘我就带着银子带着你离开这里,咱们去江南生活,怎样?”当然还有她的宝贝淳儿。  ……    她们说自己是短命鬼?    赵佑离摸着自己的下巴,心说:也是,满京城谁不知道宴王爷命不久矣,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吗?    嫁个短命鬼竟也没见她伤心?    反倒安慰起自己的丫鬟了,这丫头有些意思。    赵佑离想着那丫头说话时的那神情,无意识地扬了扬嘴角,看来这丫头胆子够大的,明知道要嫁的人“活不久”,竟也同意这门亲事。    赵佑离对这桩亲事开始改观了,也许未来的日子也不仅不会那么无聊,还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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