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要找个住宿的所在,孙晢却眼力过人,目光落在一处祠堂门前,凝视着匾额上的“狄公祠”三字,说道:“咱们进去看一看。”程在天心想:“狄公狄公,莫非这祠堂供奉的是百余年前本朝的贤相狄梁公?那可真要好好瞻仰一番。”快步跟上孙晢。

法媞梅嘟了嘟嘴:“祠堂不是你们用来供奉死者的么?我不要进去,怪吓人的。”程在天走到祠堂前,往里瞄了几眼,道:“梅梅,里面的都是活人,个个会张口说话,你不必怕。”法媞梅道:“好啦好啦,你在我身旁,我就不怕了。”五老笑声不止,先跟着孙晢、程在天进去了。程在天和法媞梅也挽手慢慢进了祠堂。

但见那祠堂里头围着二三十个人,官吏、百姓、豪绅、书生,无所不有。这些人有的仰望着祠堂中央的雕像,有的对那雕像行跪拜之礼,有的忙着在香案点上香烛、奉上贡品。孙晢轻轻拨开人群,走到那雕像最前方,对着那雕像长揖不止,口里如同求神拜佛似的念道:“狄公亮节,孙某拜服!”船中五老虽不走近,却也像孙晢一样作揖,不敢对那雕像有丝毫不敬。程在天和法媞梅万分好奇,一看那雕像:是个文官打扮,正襟危坐,神情却犹如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般,庄重威严。

程在天带着法媞梅挤到孙晢身边,问道:“孙先生,这里供奉的就是本朝狄梁公么?”孙晢笑道:“由古至今,当得起‘狄公’之称的,除却本朝狄梁公,尚有何人?当年狄公任彭泽令时泽惠百姓,大家对他感恩戴德,为他立了生祠,据闻过了将近二百载,如今仍是香火鼎盛。此时天色又暗,还有数十多个人来这祠堂,如此受人爱戴,更是只此一人了。”

程在天问那二三十个人,人人都说那雕像正是大唐名相狄仁杰不错。程在天也听父亲讲过狄仁杰的事迹,知道这位狄大人为官时替民除害伸冤,百姓无不把他视若父母,宁州、彭泽、魏州三地的老百姓还为他立了生祠,世世代代不忘他的恩德。便也低头垂眉,拱手对那狄仁杰的雕像行了个礼。法媞梅既觉奇怪,又觉好玩,学着程在天的模样照做了。孙晢作完了揖,伫立良久,开口道:“咱们走罢!”大家又朝那狄仁杰的雕像多看了几眼,才紧随孙晢出门。

是时怕已到了酉牌时分,又正值隆冬,昼短夜长,伸手已然看不清五指。却说当时秋雁子传授程在天武功时,也教了他听声辨位的本领,只是他待人时往往胸无城府、心口如一,自然不擅提防算计,对这本领少有习练,可说是荒废了很久。但近来吃了龙紫阳的亏,他心地再好,也难免多留了些心眼,此时又像狄大人的精魄附体了一般,神志清醒至极,耳朵轻轻一抖,听出了风声有异。他二话不说,运起了全身内力,到处张望,十分警惕。

孙晢何等样人,当然也察知了异状,以他走江湖的经历看来,如今风速骤然转快,快得异乎寻常,定有绝顶高手逼近,并且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他也暗暗运劲,做好了万全准备。船中五老和法媞梅却仍旧浑然不觉。

蓦然地上一震,远方飘来阵阵低沉的蛙声,听起来不是一只蛙在独自鸣叫,却像有千只万只蛙齐奏。这蛙鸣沉中带重,不堪入耳,船中五老、法媞梅只听了片刻,立地不稳,耳膜几乎震裂。

程在天和孙晢仔细听了那蛙声,辨明了来向,两人便不约而同向后转了身。果不其然,一个身披红衣的人呼啸而过,一瞬间便到了他们面前。程在天想道:“来者不善!”谁知孙晢却先叫出了声:“夏老弟!”

对面那红衣人右手拿着短棒,左手如虎爪般张开,似乎下一刻便要使出杀招来,但听完孙晢这句话,立时便愣住了。借着祠堂那边的灯光,程在天看他身材极为高大,长着丹凤眼、卧蚕眉,威风凛凛。程在天越看越觉此人熟悉,但一时之间,如何想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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