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晢把他这路指法使了大约半个时辰,这才作罢,问程在天道:“小兄弟,你腰里悬着雁妹的纯阳宝剑,想来跟她有些过往,若老夫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她暗地里收的弟子了。”程在天听他称呼自己师父作“雁妹”,愣了一刻才道:“孙先生洞烛机微,真叫晚辈佩服。晚辈正是她数年前所收的徒弟,只因其时事出突然,没有向多少人提起,就连太师父也蒙在鼓里呢。”

孙晢听到“太师父”三字,肃然起敬,问道:“吕真人近来可好?”程在天道:“真是惭愧,晚辈拜师至今,也无缘得见太师父一面,连他的真面目都未曾一睹。”孙晢叹道:“我也许久没听过他的音讯了。他虽有鬼神难测的本事,终究年事已高,不知可还健在。”程在天道:“师父和晚辈分别之际,亲口说要回终南山修道,大概去了终南山,便能见着他们两个呢。”孙晢叹道:“不久前夏老弟到了终南山,也见到了雁妹,但那时她似乎怏怏不乐,一日比一日消瘦了。”程在天听了,也怅然若有所失。

五老把船靠岸泊住,哼着小曲慢慢上了岸。程在天看他们面相竟都十分相似,这下连谁是胡钉铰的后人都分辨不出了,放眼望去哪个都像,又哪个都不像。以他此时武学上的见地,自然并不知晓这是五老新近修炼的奇谲内功——“无相大法”所致。

但他却越看越奇,终于脱口而出:“五位前辈怎么长得一模一样了?”五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一笑。孙晢道:“他们这是练了奇异内功,把自己变作了同一个模样。”程在天道:“这是什么内功,能把人的样子都改了?”

孙晢笑道:“这门内功,名为‘无相大法’,据传也是吕真人所创,创出后数十年间辗转流离,机缘巧合之下,秘籍被我重金购得,藏在西湖的春园里头。但我一想到这是吕真人的传世宝典,将其视作无上至宝,珍藏多年从未翻开过一页。只是这五个老头实在对这本秘籍大感兴趣,说修炼此功并非是为了武学,只是要混迹江湖、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云云。我说不过他们,又敬他们是仁厚长者,便将这秘籍全本借给了他们修习。这门功法有三大境界,第一境是‘多形多迹’,在此境者面貌多变,但万变难离其宗,终究会叫人识穿本相;第二境是‘混形混迹’,可以照搬他人的外貌以为己用,若非个中行家,断难看破;第三境是‘无形无迹’,据传达到此境者手足可伸缩、五官可消遁、皮毛可变色、肌肤不染尘、体形无恒态。他们修习此功不出一年,便已达到了第二境界,足见进境之速。”

五老道:“但这第三层境界,我等穷尽心力也无法趋近,好不遗憾。”“有什么好遗憾的?便是当世吕真人,也还到不了第三境界呢。”“就连他也到不了,我看如今也没人有这本事啦。”

法媞梅缄默了半天,忽的叫起来:“程大哥,你还是先请孙先生出手治病罢,这事要紧多了。”孙晢道:“治什么病?小姑娘,是你患病了,还是他患病了?”法媞梅道:“是他病了,像你那样的人也看不出来么?”孙晢道:“断了几条肋骨,又不是什么大病,何足道哉!”程在天和法媞梅都瞪大了眼,五老却毫不在意,他们知道孙晢是何等样人,他年少时为了救人于危难,赴火蹈刃的险事没少干,鬼门关也闯过了不下十回,听说程在天只是断了些肋骨,自然等闲视之了。

程在天无奈,指了指自己上身:“晚辈非但断了几根肋骨,还被一种诡怪的内功所伤,曾老先生说,要是前辈不施以援手的话,十天半个月之内便会命绝。”孙晢浅笑道:“圣人有云:‘未知生,焉知死?’小兄弟,你寿数还长着呢,人世间的许多事物尚未见识,哪有如今便死的道理?”程在天道:“晚辈这条小命,的的确确是悬在先生之手,如若先生不救,实在难有生理。”

孙晢听了故作嗟讶之态:“你师父终南归隐,那倒罢了;但你既已见了老曾,想必他念在与你师父的情义,也会全力救你。莫非他也无能为力么?”程在天道:“也不能算是无能为力,当时事发紧急,我性命已在须臾之间,在此穷途困境下,曾老先生仍替我续了十来天的命,可谓起死回生,我已是感激不尽了。”法媞梅也听出了孙晢的讥讽之意,没好气地道:“曾老先生能让程大哥多活半个月,本事已经大得很啦。只怕你让他多活一个时辰,也做不到呢。”

说完又当即反悔,对程在天道:“程大哥,我一时说漏了嘴,你可不要怪我。你福大命大,多活一百年还有余呢。”程在天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孙晢笑道:“你这番邦姑娘胡言乱语,大胆放肆,一点不像中原女子的做派。究其因由,无非是不读诗书、不习王化所致,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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