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天还没说一个字,法媞梅左右分立着两个人,一同叫道:“他醒都醒了,此时再不杀了他,只怕他又逃了去!”程在天这才瞧向她身边:那左边的人他认识,正是伊姆思;右边的人却似乎没有见过。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大群天方教的弟子,神情全都不大友善。程在天见法媞梅一颦一蹙的,仪态万方,像是西子般引人爱怜,心中又是一动,把自己的安危也置之度外了。只听她细声道:“两位叔叔,他的确割去了郭叔叔一条手臂,但当时情势危急,稍一大意便会没命,他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何况他事后跟我谈起这桩事,也是后悔不已,期盼能亲手捧着大礼,对郭叔叔赔罪。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寻他的不是啦。”她话语上虽说了“求”字,语气间却甚是坚定,倒像是对这两人下令般。

法媞梅右边的人对伊姆思道:“葛良来到天方教不过三年,只是新人一个,大哥说该当如何,葛良听大哥的就是了。”程在天这才知道这人名叫葛良。伊姆思嘿然不语,良久才道:“今日之事,却不只关乎郭兄弟的手臂。教主对这个姓程的十分忌惮,生怕他将来与我教为敌,因此……”法媞梅道:“因此你们便要杀了他,是不是?”伊姆思道:“教主……是有这个意思。”

谁想法媞梅一下子扑到了程在天的怀里,说道:“睁开你们的眼睛,仔细瞧瞧。我跟他是相好,好得不得了,他又怎会与我教为敌?”程在天触到了她的纤纤素手,如同遭受电击般,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只见她随即又把脸挨到了自己左肩上,七分怜惜、三分伤心,掏出手绢替他擦去肩上的血,叫他大受感动,全身掀起一股暖流,直升到脑顶。伊姆思、葛良和那群弟子见了,尽皆愕然。伊姆思道:“梅梅,小心!他要是伤着了你,我等如何去向教主交代?”法媞梅旁若无人,嫣然笑道:“他伤成这个样子,还能伤着我么?”程在天道:“梅梅,我就算没伤没病,也决计不会伤你一根毫毛。”法媞梅道:“我知道。”又轻轻帮他把鼻孔、眼角的血全都擦干。程在天问道:“你……你怎会到了这里?”法媞梅道:“自然是来找你呀。那日你不辞而别,我知道必有因由,还盼你以后再到我家找我呢。这几个月,每当我想你想得苦了,便自己吹芦笙、自己下象棋,又让爹爹弄来《诗经》和《山海经》这些书来看,可熬完了几个月,你还是没有来过。我便挑了个好日子,趁爹爹不在就和两位叔叔过来找你啦。”程在天道:“你远在西域,远行千里来找我,一定受了不少苦。”法媞梅笑道:“只要到了最后能见着你,就没有什么苦不苦的啦。”

伊姆思无奈摊手,对葛良耳语道:“葛兄弟,你入我教虽然不久,却很快当上了南方大使一职,可见你的才干。我起初便不想来,如今勉强来了,却遇上这个处境,不知如何是好。你是汉人,脑子比我好使,计谋比我厉害,不如说说你的高见?”葛良低声道:“小弟虽是汉人,却是汉人之中蠢笨的一个,不敢说有什么高见。据小弟看来,这人既和本教圣女情投意合,将来定不会为难我教。我们全力搅和这事,还不如全力促成这事,将来本教便少了一个大敌,多了一个得力的援手,岂不更好?至于郭兄弟,为了本教的将来着想,也只好吃些哑巴亏啦。”伊姆思道:“真有你的!”当即对着那群人发号施令,说的又是西域言语,程在天一点也听不明白。但待他话说完时,那群人面目便和顺了许多,不再怒目而视。

程在天问法媞梅:“我听不懂,他说了什么?”法媞梅道:“我伊姆思叔叔说,你是本教的一大帮手,今后大家都要化敌为友,好好对待你。”程在天奇道:“开始时还说要杀我来着,怎么变得这么快?”法媞梅含情脉脉,笑道:“何必管他?程大哥,只要我俩能好好地在一起就够啦。”程在天倍感精神,笑着说道:“好……”本来他混混沌沌的,这一清醒起来,全身又痉挛不休。他这十多天来饱受折磨,此时虽有痛感,却已渐趋麻木,慢慢地合上双眼,眼看又要睡着。法媞梅叫了他好几声,又用力推他,他却再无反应,倒在她怀里,人事不省了。

法媞梅两颊各滴出一行珠泪来,但只是过了须臾,她便用力把泪水都擦去,神色如常,对伊姆思、葛良道:“两位叔叔,外头又冷,他的病又重,你们马上去找间上好的客栈,我要跟他同居一室。我又不会武功,因而你们也要跟来,在隔壁的房间住下,我这里若有危险,你们都要随叫随到。”伊姆思、葛良对视不久,齐声答道:“属下明白。”葛良把自己外面长袍脱了,给程在天穿上,把他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伊姆思叫道:“快走!”大家便出发去寻觅客栈,在戎州城繁华富庶的所在,找到了一间高大有名的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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