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偷听到相亲的消息,已经两天前的事。    姜以耳抱着手机,一下课回到宿舍就窝在床上,舍友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心问了一句,看到她愁眉苦脸但面色红润正常,才放心让她继续趴着,只当是又一少女陷入青春荷尔蒙中无法自拔。    十几分钟后,舍友抱着脏衣服出来喊她去洗澡,姜以耳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7:03,咬了咬唇,也不知道温戚今晚的相亲约的是多少点。    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姜以耳做了个深呼吸,下定决心不再纠结了,手脚麻利地爬下床,冲舍友喊了句“一会儿你们先去吃饭,不用等我了”,然后跑出宿舍。    舍友看着她明显着急难耐地去表白的背影,觉得耳耳同志真是太有勇气了。    颐景楼。    季也初接到姜以耳的来电时,正坐在梳妆台前。    怀孕的缘故,她没敢往脸上抹太多东西,打算铺个底画个眉再涂个口红,好让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气饱满一点,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接起电话,听到小朋友在里头试探着问自己待会儿有空吗,季也初当即就反应过来,姜以耳这通电话打来的大体缘由,于是她想了想,回了没有。    姜以耳松了大口气,有种“好的开头就是成功了一半”的感觉,三言两语把自己组织了两天的话说出来,然后惴惴不安地等季也初的回答。    温戚会瞒着她这件事的原因她心知肚明,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跟顾忌,她肯假装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一回事,却不愿意就这么藏在温戚的羽翼之下。    一个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去发生一些她害怕的事情,总归是能做点什么就不要坐以待毙才好。    思来想去,可以帮忙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季也初听着姜以耳让她去温戚的相亲宴看一看的请求,想到前一天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只是看一看就可以了吗?”    姜以耳被笑得有点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小小声说:“能帮忙破坏一下也是行的……”    “哈哈哈哈,”季也初扶了扶自己的肚子,害怕笑过头,“好说好说!”    姜以耳不懂她狂笑的点在哪,明明温戚被逼着去相亲是那么让人忧伤的一件事,她挠了挠头发,又觉得自己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好笑。    季也初想到医生嘱咐的要保持情绪不能波动太大,轻咳了一声稳了稳自己,继续问道:“耳耳,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姜以耳没想到事情这么迅速就解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遗漏了,但是这会儿又因季也初的爽快而忍不住有些激动,也就没当一回事,笑眯眯感谢道:“谢谢也初姐姐。”    “客气了,”季也初觉得这世界真是神奇,明明两兄妹一起长大,偏生温戚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就一副理直气壮的欠揍样子,姜以耳却乖巧得让人叹息,“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前嫂子,况且这种搞破坏的事情我最喜欢了。”    反复闷在心里头两天的事情轻而易举解决,姜以耳听到玩笑话也迅速配合:“真的是差一点就能喊你嫂子了,好可惜。”    “其实也没有很可惜啦哈哈哈哈,”季也初被她的话逗乐,“等我把池政找回来了,我就压着他来认你这个妹妹。”    季也初话说得若无其事,倒是姜以耳听到她那句“等我把池政找回来”,难免心头一悸,她笑了笑连忙应下:“好的呀!”    “唔,那我现在准备一下出门啦?等你晚修结束再打给你。”    “好的好的,”姜以耳忙点头,想起至关重要的另一件事,补充道,“对了!还有件事,就……能请你瞒着哥哥吗?”    “你哥没把相亲的事情告诉你?”季也初明知故问。    “没有,”姜以耳一提起这事就想撇嘴,“他跟妈都让我先好好准备高考。”    怪不得。    季也初恍然大悟,宽慰道:“你安心好了,有我在,你哥还是你哥。”    知道高三时间紧,两人又唠嗑了几句,季也初就让她去吃饭挂掉电话,下楼时翻出短信,确认上头温戚发来的时间跟地址。    温戚是昨天下午才找的她,大抵是确认这场相亲非得参加已然躲不过去了,无可奈何之下过来找帮手。    温戚让她躲在后一张桌子,假装打电话的同时一边吐槽有个医生丈夫的缺点,最好有多严重说得多严重,并且万般叮嘱她,务必把“守活寡”三个字说得大声一点。    虽然说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万一女方以后真的碰上个做医生的追求者可怎么办,但这是温戚目前能想出来的,能让女方自己放弃又不引起宋蕴怀疑的最好办法了。    思及此,季也初不免好笑,兄妹两人一同找她帮忙破坏这场相亲,又一同让她瞒着对方声称对方不知道,也不晓得这算不算也是种默契,就是在行事上有些出入。    她问温戚自己凭什么帮她,温戚怎么说来着?    人民教师为人民。  神他妈的人民教师。    -    晚上的相亲破坏计划,不出意外的,温戚一方荣获胜利。    温戚一回到家,就算早就预料到不会听到什么好消息,宋蕴还是一听到开门声就探头问了句:“怎么样?”    “没怎么样。”温戚做戏做足,语气浅淡,脸上更是没有表情,完全看不出他一个小时前做过什么好事。    “没怎么样也总该有个结果吧?”宋蕴追问道,心想要是她还在公司,有人跟她说这种废话,她非得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对方可能听到我是医生,觉得我工作会忙,就没约下次了,”温戚换了家具拖鞋后把钥匙往玄关的鞋柜上一扔,看似不耐烦,“连联系方式都没留。”    “不可能吧?”宋蕴疑惑,“我有提前跟那边说过你是医生啊。”    “……”温戚拿水杯的手一顿。    相亲就相亲,好端端的把他信息说这么完整做什么,姓名年龄职业全都托盘而出,又不是查户口的。    他面不改色瞎鸡儿乱扯道:“可能对方希望来的是儿科医生吧。”    “……”宋蕴信他鬼话才真有鬼了。    只是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她这边本身有的资源,亦或是她托了许多人问回来的消息,大家一听到温戚是医生,都表示有一定的难度。    这年代,医生这个职业在大家心目中都是忙到恨不得要住在医院的形象,不然就好不容易在家里,结果一个急救电话打过来,又得立刻消失在眼前。    宋蕴叹了声气,算是相信了温戚的说法。    “这个不行没关心,”她没气馁,接着道,“秦阿姨那边有个的外甥女,上次听她说起过,我明天找她问问。”    “……”这年头单身的女人怎么这么多,温戚暗暗腹诽,十分不合作地说道,“妈,别忙活了,我这辈子是娶不到老婆的了。”    “你闭嘴,”宋蕴瞪他,“反正能嫁出去就成!”    温戚:“……”    -    不屈不挠地抗拒了两次,又千求万请把季也初请出山来了一回故技重施,吵吵闹闹地跟宋蕴一番斗智斗勇间,总算到了五月中旬。    这个周末是祁宁高中高三学子的最后一个放松型周末,这次休息完回到学校,为了避免高考前一个星期同学们放假回家容易导致心散,教务处决定在5月27号那个周末在学校组织活动。    周六下午为所有高三学生举办成人礼,周日晚上举办高考倒数十天动员大会兼热身晚会——总之就是想尽办法让学生们留在校内。    如此便一连三个星期不能回家,似是为了弥补,学校在12日中午特意下发通知,本周周五所有同学均在下午自习结束后放假离校。    于是5月13日与5月14日这两个普通的日子,因为被赋予了“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周末”这一特殊意义,变得格外珍贵。恰逢隔壁班长生日在五天后,为了纪念最后的周末,决定将生日派对提前。    托同桌的福,姜以耳也在这场派对的受邀之列。    说是派对,其实顶多也就是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出去吃吃饭唱唱K,然后各回各家。    姜以耳也属于很能凑热闹的性子,加之这个学期开学以来,除了复习就是复习,回家也不敢太放纵玩闹,难得有这种放松的时候,姜以耳欣然应允。    下午放学后,姜以耳打电话给宋蕴跟她禀报行程,电话没人接,温承钦手机关机,无奈之下只好拨给并不确定这周会不会回家的温戚,让他转告给宋蕴。    温戚听完姜以耳说之后,心情有些郁闷:“不能不去吗?”    “我都答应好了,一会儿就走了。”    “……你这根本就是通知不是问意见吧?”    姜以耳心想她本来就只是来告知一声免得担心而已,但是这话说出去好像有些大逆不道,她索性脆生生地回了三个字:“对滴呀!”    “……”    “好了我不说了。”隔壁班早就下了课,她这是一边收拾课桌一边打的电话,连续拨到第三通才有人接,其中耗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快走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在等她的七八个人。    姜以耳又说了句“你记得跟妈妈说呀”,就挂断通话。    温戚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页面,忧愁地垂下了眉。    隔壁班长,可不就是当初他看到的那个、跟她一起走出来的情商巨无霸低的暗恋小男生吗?    可人家情商低是低,但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把他当做情敌了呀,怎么说也是有年龄优势在,而他居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耳耳走进敌人的窝……    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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