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妇人绝育的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宓氏派人联系了自己的族人,等了几天,这药才按照季芜的配方,准备齐全。    拿到药以后,季芜便守在厨房里熬制。    当三碗水烧成一碗时,季芜望着那在在房间里袅袅升腾的烟雾,心绪极其复杂。    她行巫毒之事不在少数,然而这却是第一回对着自己人。    “媵人,此事太过孤注一掷了。你还年轻,若能为大王诞下王嗣,便能随着去封地荣养,不如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季芜有些心慌 ,手端着药碗,里面的药汁被因颤抖而溅落了几滴在地上。    “芜,大王并不好女色,且不日就要出征,等个一年半载回来,不定又要带回多少宠姬美妾,到时候,我怕是连见他一面都无比困难,别说是孕育子嗣了。况且正如罗儿所说,生子不仅危险,还生男生女都无法左右,我为何要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放弃享受大好的年华。”    宓氏看清自己的目标之后,反而有股壮士断腕的决心。她毫不迟疑地将药碗盖上,亲自用食盒提着,然后牵起妣云罗的手。    宓氏从南华房走出来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终于要摆脱这一放逼仄的天空了,可越靠近王后的所居的庑殿,她的脚步就愈发迟疑,尤其是当捏着妣云罗肉嘟嘟的胳膊时,她感觉提着药碗那只手如坠千斤一般。    “罗儿,你虽然是福娲,但是神仙也有年幼孱弱之时,你到了王后那儿,记得要让着五公主和八公主,她们都是王后所生……”    宓氏忽然意识到,等她喝下绝孕药,妣云罗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舍。    妣云罗身高不过宓氏大腿中部,她扬起头来,也未必能瞧见宓氏的表情,更何况她根本不在意她那微薄的母爱。    “噢。”妣云罗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让宓氏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心里不由有些难堪。    “阿娘,趁着大王还没离开,你赶紧表态,不然等他走了,这后宫就成了王后的天下,届时,她的紧迫感就会消失,你投诚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妣云罗这句话一出来,宓氏心里的那点犹豫很快就散去了。    *    这几天,王后为晋枭王准备践行事宜,隐隐几次窥探到了他对太子的不满,尤其是他反复提起帝星,且还在整军的时候,将姜氏之女举起来,当着太子和众将军的面道:“天降帝姝,王佐之才,佑我大晋。”    “天降帝姝,佑我大晋…”    底下的众将士昂声呼喊,被抱在晋枭王怀里的水玥似回应一般,兴奋地挥着拳头,咯咯直笑,听得王后脑仁嗡嗡作响,心里梗到不行,然而这时,太子还不知所谓地将那小婴儿接过来,一派亲热道:    “父王,水玥妹妹排行第九,等长大了,与孩儿兄妹二人携手,必然使得天下九九归一,成就千古霸业。”    太子平时在晋枭王面前,素来没有主意,连话都不敢说,这时却好似真的相信这小小的婴儿能辅佐他,让他成为千古帝王一样,胸部直挺挺地,竟然前所未有地自信起来。    “哈哈,太子终于有几分孤王的样子了。” 晋枭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看似器重,然而王后却留意到了他眼神格外平静,一点喜色也没有。    王后暗暗压下心里的那抹隐忧和不快,待回到昭华殿,立即发火将几案上的茶杯摔个粉碎。    “太子才是未来的国君,大王拿一个刚出世的女婴当众说她是王佐之才,这岂不是间接说太子无能,这教他日后在百官面前如何树立威信。”王后气恨不已道:“姜氏和他生那妖孽怎地就是如此不消停。”    “母后,你太小题大做了,水玥妹妹不过是个女娃,日后能帮助孩子自然是好,不行就把她嫁出去和亲,总归是于国有利,更何况父王早就把朝政交给了我…”    太子并不太理解王后的苦心,他望着母亲常年生气而爬上眼角的竖纹,安慰了一会儿就有些心不在焉。    母后之前对姜氏出手,惹得父王扣押了后玺半年之多,这让身为太子的他遭受了不少笑话。    外面都传他母亲善妒,此刻见她一点仪态都没有,宛若市井泼妇一般,口里念叨着妖孽,诅咒玥妹妹和姜氏去死,他面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堪。    “母后,父王让我跟令伊公仪长商讨政事,孩儿现在就去找他。”太子眼神闪躲了一下,便忙低下头,找了个借口就要开溜,王后见他神思不定的样子,以为他又在想某个女人,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    太子向王后草草行了一礼,漫不经心地从殿中出来,这时正好遇到了宓氏。    他成年已有两年,身边的女子不断,可经过宓氏身边的时候,脚步不由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见过太子殿下。”宓氏俯身行了一礼,瞧着规规矩矩,可是她见了男子,便不自觉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她半垂着头,脖颈扬起一截优美的弧度,弯腰时顿身时,胸挺腰美,臀部翘挺,整个散发着一股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    太子的眼神炙热地瞧着宓氏,有些挪不动道,妣云罗扯了一下宓氏的袖子,忽然出声道:“阿娘,这位就是太子哥哥么?”    “哦…嗯,是呀。”宓氏微微抬起头来,瞧着模样同大王十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儒雅的太子,不由脸红了一下,连提紧食盒,错身移开。    太子之前整个心神都放在了宓氏身上,此刻听妣云罗出声,他才注意到宓氏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    媵人穿得只比普通仆人精致些,太子先前还以为她是新提拔上了的婢女,如今反应过来,这是他父亲的女人。    “妹妹好,这块玉佩送给你。”    晋枭王子嗣众多,太子除了自己的亲妹妹,其他的基本都认不全,此刻为了掩饰尴尬,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妣云罗手里,便匆匆离开了。    太子给的玉佩上面绘制着精美的龙纹,有鸡蛋那么大,妣云罗用五根手指抓着一半,瞧着仿佛时刻都要掉到地上,宓氏连忙道:“罗儿,这东西阿娘替你保管着,免得你不小心摔碎了。”    “嗯。”妣云罗拿着手酸,很爽快地递给了宓氏,不过脑袋里却想起了书中关于这位太子描写。    他好色平庸,且不辨忠奸,大晋数代君王积累起来的优势在他手里耗光,到了他儿子的时候,不仅被后起的廖国占据了大半,整个朝政都被白月光池砚掌握在了手里。    妣云罗一边想着剧情,一边随宓氏迈步向前,等得下人禀告完,见着王后时,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思绪,悄悄往宓氏身旁移了一点,装作怯懦怕生的样子躲在宓氏身后。    “宓妹妹得了秋露台,我正想着等大王出征后,为你设宴晋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王后面上含笑,眼神却没有多少温度,她看 宓氏双手紧紧握着食盒,以为那是带来讨好她的点心,连忙给吕俾使了一个眼色。    “宓媵人,请上座。”吕俾伸手,欲要接过食盒,宓氏却忽然噗通一下跪到地上。    “王后的恩德妾身铭记在心,即使有了秋露台也不敢相忘。”宓氏揭开食盒,将里面的药碗端出来,将紧扣在上面的盖子拿掉,一口仰头喝尽道:“为了一心一意孝敬您,妾身自愿喝下绝孕汤,避免杂事相扰。”    听到绝孕汤三个字,原本不以为意的王后神色不由一动,等宓氏将妣云罗拉到她跟前道:“罗儿快叫母亲。”    “母…母亲。”妣云罗瞧着有些认生,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但王后却十分亲热地拉过她的小手,对着吕俾吩咐道:“七公主也是我的女儿,日后五公主和八公主的吃穿用度如何,她便如何。”    “谢谢王后。”宓氏脸上一喜,拉着妣云罗就又要行礼,王后忙笑眯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妹妹别客气。我比你略长几岁,你以后便叫我一声阿姐。”    “阿姐。”宓氏甜甜地唤了一声,王后应下之后,神色便有疲惫道:“妹妹,今日忙着为大王送行作准备,实在有些乏了,等忙完了这段,我们姐妹之间再好好相商,看这秋露台该如何布置。”    “嗯,那姐姐你好好休息,妾身就不叨扰了。”宓氏拾取的退了下去,不过她提来的食盒,以及妣云罗都被留在了原地。    “把七公主带下去,同五公主和八公主住到一起,不可轻慢。”    王后交代完这些后,吕俾将宓氏喝过的药碗拿去给女医辨别。    待回来之后道:  “王后,这宓氏喝下的确实是绝孕汤,并且剂量不小,只要连着喝一个月,此生再也不能有孕。”    “这宓氏倒是聪明了一回。”王后这会儿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道:“吕俾,你派人盯着宓氏,看她是否按量喝足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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