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场男主的独角戏拍得很顺,然后,是男主幻想女主出现在寝室的戏份。  第一个特写女主便卡住了。    重拍四次还是不行,秦夏反复讲戏,女主有些不耐,双方都带了点情绪。  摄像小心翼翼把机位仰角调高了些,深呼吸,准备和秦夏说“再来一条”。    “快五点了,大家休息一下,”许意菱圆场,“我下楼给你们买水。”  没人接话。  许意菱出门了,几位主创都没动,片场和拍摄时一样安静。    秦夏强调:“这个镜头推得巨近,所以表情一定要饱满,你眼神要有戏,要笑出初恋感。”  女主道:“你试试戴一天隐形眼镜拍四次再说话?”  秦夏很激动:“这不是眼镜问题,是你和男主对视完全没状态,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漂亮,男主颜普通,但既然你接了女主我就希望你做好。”  “我没有,”女主辩解,“我不是表演专业。”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    陶思眠出声:“有男朋友吗?”  “啊?”女主反应过来在问自己,“有。”  “不然让意菱打印一张你男朋友的照片贴男主脸上,再试一次,让母单们隔空磕波狗粮?”陶思眠一副说正事儿的口吻。    几秒后,大家脑补了画面,“噗嗤”出声。  女主也知道自己没走心,不好意思地摆手:“算了陶总,我还是酝酿酝酿。”    陶思眠发了个清脆的弹舌音,转脸和程果商量要不要给点独白分担演技压力,或者直接把特写转成中景……    “叩叩”,门响。  程果一边考虑陶思眠的话,一边探身开门,见到门外人,表情一顿:“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没带钥匙?”    “带了,”外面那人道,“不知道你们内容用不用清场。”    “你以为我在拍什么,”程果给对方搭了把手,把人迎进来介绍道,“这是我们黎大佬,黎嘉洲,”程果余光瞥过拥挤的寝室,心虚解释说,“我们进度有点卡。”  黎嘉洲视线扫一圈:“没关系,我就回来歇一会儿,顺便拿份资料。”  程果戏多地感恩:“阿弥陀佛。”  黎嘉洲捶他一下。    方才黎嘉洲在外面,大家只觉得声音好听,现在人进来了,前一刻还在和秦夏怼初恋感的女主瞬间赧然。    必须承认,有的人就是长得无可挑剔。  黎嘉洲一八八,灰色卫衣和棉面运动裤穿得俊朗蓬勃,宽肩修颈,长腿笔直,收脚处露出一点好看的裸踝。    他走近些,陶思眠看清了那张让女主耳红心跳的脸。  棱角如刻,眉眼深邃狭长,鼻梁挺拔,唇线细薄,稍稍朝上翘时,似多情又薄情,活脱脱一个迷人又耀眼的……混蛋。    对初见的人用这个形容词显得不太礼貌,陶思眠默默把脑海里那个小胖子学霸揉巴成一团,道了个歉。  见对方还在朝这边走,陶思眠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不小心靠在了他桌边。    “不好意思。”陶思眠赶紧起身。    “没关系你靠,那个……我们中午好像碰过面,”黎嘉洲把手里的快递放在桌上,提醒道,“简餐店,洗手间。”    陶思眠想起来了,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是再道:“谢谢。”    “没事。”黎嘉洲想了想,不紧不慢回了两个字。    其实,刚才一进门,黎嘉洲就认出她了。不只是中午,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好像与她认识很久一般。  但这样的搭讪太过老套,黎嘉洲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陶思眠见黎嘉洲没别的话说,便低头做自己的事。  黎嘉洲一脸淡定地站在旁边,拆快递的手微微发抖。    程果想到了弥补的台词,拉着女主和导演说戏。  摄像去了阳台抽烟。  三月春光在外,陶思眠和黎嘉洲却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透明的空间里,外人不进来,他们出不去。    也是在这一刻,陶思眠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鼻息,感受到他裹挟体温的肢体动作,他应该握着钥匙,钥匙试探着划破快递盒上的透明胶。  “撕撕拉拉”的声音缓慢连续地撞击耳膜,神经牵扯出一股酥麻的痒意……    陶思眠不着痕迹站远了些,顺势将耳前一缕碎发勾至耳后。  黎嘉洲就顺着她的动作偷偷看她。    陶思眠是典型的美人在骨,身线纤展,露出来的皮肤白皙轻透。  她抱着一叠资料在看调镜,大抵昨晚没睡好,她半眯着眼,模样懒散又安静。    黎嘉洲礼貌但艰难地挪开视线,余光却不自知地落上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上面好像覆着一层细软的绒毛,又像单纯镀着光,绒毛是他出现了错觉。  可到底是不是错觉……    陶思眠无意识地挠一下耳朵,黎嘉洲飞也似地别过头。  他把胶带对折后塞进垃圾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天没有开空调的必要,黎嘉洲却觉得热,仿佛有一缕丝线从他心口缠到四肢,让他不知道手朝哪里放,脚朝哪里搁,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程果他们开始试戏,陶思眠在看。  黎嘉洲热得转来转去,然后,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小姑娘面前:“要不要坐?”  陶思眠摇头。    黎嘉洲:“你拿的是剧本吗?”  陶思眠点头。    黎嘉洲想到时间不早了,她们拍片应该很辛苦。  “会饿吗?会渴吗?”    陶思眠循着声音偏头,便见黎大佬拿了一大堆饮料零食堆在桌上。  见小姑娘看自己,黎嘉洲也不急,他挑了其中一袋,不急不缓地撕开包装,仔细卷了边再递过去,他咳一声,耳根微热,喉结微滚:“诶,那个,你要不要吃块小饼干……”    刚才黎嘉洲搬凳子的时候,室友宋文信怀疑自己眼睛瞎了,听到大佬后面的问话,他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美色当前,小学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谢,不用。”陶思眠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更玄幻的是,黎嘉洲不仅没冷脸,还状若平常地强调了一下手:“别客气,试试吧,这个牌子的饼干还蛮好吃的。”    “我知道,”陶思眠认同,“我只是对巧克力味无感,我喜欢抹茶和奶油。”  “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奶油和抹茶,”黎嘉洲不敢相信地收回手,“可我从来都没试过,下次试一试。”    这个牌子本就小众,陶思眠很少碰到两个口味的巧合,难得补充道:“我个人感觉巧克力味可可粉放得有点多,所以……”  黎嘉洲:“那你试过草莓和海苔的吗?”    从两人说话开始,程果讲台词的声音开始变小,接着,越来越小。  陶总和黎大佬两台制冷机碰在一起话这么多倒是其次,他就不明白了,都是奖学金说位数的理性经济人,不聊对冲基金量化交易四大offer,在这里说什么小饼干?还饼干什么味儿???    陶思眠向来是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嗯”一声回答,冷淡得一如往常。    黎嘉洲对上程果复杂的神情,不解道:“要吃吗?自己过来拿。”  说着,他还掩耳盗铃般体贴地侧了侧身:“大家都过来拿吧,别客气。”  ————    许意菱买个水上来,惊喜地发现演员们都进入了状态。  片场拥挤嘈杂,而传说中很难相处的黎大佬非但没生气,还和陶思眠姿势一致地倚在桌边看进度。    “还剩多少?”许意菱等在拍的这条过了,才开口。  秦夏和陶思眠看完回放,秦夏道:“最后一镜。”    速度在控制之内,许意菱松一口气,给剧组人员发之后的日程表和水。  陶思眠看许意菱有些心不在焉,递了个眼神过去。    “没事,看到盛文杰了,”许意菱扯扯唇角,“我走得很快,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就一股不可描述的尴尬。”    盛文杰是许意菱男朋友,两人的恋情在剧组不是秘密,但陶思眠没接许意菱的话。  反倒是程果八卦道:“你和盛文杰冷战快一周了吧?还真能见面招呼都不打?要我说你们谈了快三年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说明白?”  摄像道:“今早上盛学长还问我许学姐在不在组,我听学姐的,说没在。”  “这很对,”秦夏勾着摄像小弟肩膀,转而道,“自己做错了事,让女朋友说原谅就原谅?他盛文杰以为自己是哪块剁椒鱼头。”  女主道:“秦导现在说话颇得陶总精髓。”  陶思眠敷衍但配合地抱拳。    大家啃着零食,热热闹闹的,两个话题中的人物却是看着对方。    陶思眠是个坚定不婚不恋的独身主义者,也是旁观者。  许意菱大一谈了七个男朋友,大二开始便一直和盛文杰在一起,她和男方彼此多少真心陶思眠看得明明白白,可有的事情别人说再多都没用,一定要许意菱自己经历了才知道。    而许意菱天生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盛文杰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她留意到宋文信听剧组人聊天的时候有认真听,可黎嘉洲听的时候,眼神不住一次落在陶七七身上……    傍晚六点半,剧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许意菱给程果他们道谢,程果说“小事”,黎嘉洲给剧组一人拿了一盒小饼干。    其他人受宠若惊,纷纷道谢收下。  黎嘉洲最后一个给陶思眠,陶思眠摇头拒绝他。    黎嘉洲温声道:“没吃过的不一定难吃,说不定会打开新世界大门。”    不是难不难吃的问题,是陶思眠不喜欢集体主义,更不习惯被别人赠与。  她笑了笑,正要回绝第二次,一只手从黎嘉洲手里拿过小饼干塞到陶思眠手上。  “知道你脾气,但大家都收了,你就当给黎大佬一个面子。”许意菱暗示陶思眠道谢,秦夏几人接连附和。  陶思眠眉头紧了一下,想想不是什么大事儿,便道:“谢谢。”    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给自己道谢,可她每次说,好像都有和前一次不一样的感觉。  她说,谢谢。    黎嘉洲跟着程果他们站在门口送剧组离开。  黎嘉洲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心坎上像爬了只蚂蚁,热热麻麻的,他喉咙忍不住滚了滚。    楼梯上。  有几个人把饼干拆封了,议论说好吃。  秦夏赞同:“黎大佬好像没有说的那么坏脾气,就是话不多。”    他话还不多?陶思眠奇怪地睨了一眼手里的饼干,思绪淹没在大家“钵钵鸡”“火锅”“烤肉”的晚餐投票里。    而寝室。  黎嘉洲刚关上门,便对上室友颇有深意的笑脸。  宋文信:“不是说拿份资料歇会儿就走吗?你这歇会儿可歇得有点久。”  黎嘉洲:“我马上就走。”    “别急啊,”程果拦住他去路,“不知道是谁,平常桌上东西动都动不得,今天不仅把全部家当都掏出来,还随便拿?”程果啧啧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小状况啊。”  程果分析道:“已知您性取向确定,我们剧组单身女生就两个,一个秦夏,你话都没有和她说,一个陶总……”    “平常你们也有拿啊,”黎嘉洲打断他,逻辑清晰道,“剧组小孩是不是都是学弟学妹?”  程果点头:“是啊。”    黎嘉洲:“他们是不是第一次到我们寝室?”  程果不明所以:“是啊。”    “是啊,”黎嘉洲三两下找好资料,一本正经地对室友道,“所以学弟学妹们第一次来我们寝室,我们作为学长,难道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热情好客一些,给他们留下一个温暖美好的印象吗?”    程果和宋文信对视,好像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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