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一醒来就要手机。　　　　现在的年轻人啊……王局心生不悦，摸出手机解了锁递过去。　　　　江衡坐起身，低头拿手机输入号码。　　　　年轻男人头上缠一圈白纱布，嘴唇微干，专注输号码的模样，看得王局又在心里慨叹，醒来第一时间和家里报备，也算乖巧懂事，不是他以为的手机上瘾的低头族。　　　　这年头的孩子这么乖的，不多见啊……王局又感慨上了。　　　　江衡在拨号盘上删删减减，凝神回忆裴允的手机号。　　　　他没有刻意记下裴允的手机，全凭存号码时的微弱印象和变态的图片扫描式记忆力拨出了十一位号码。　　　　“唔……江衡？”　　　　当听筒传来裴允懵懵懂懂、明显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嗓音，不像平时冷静，低哑中带着点儿软糯。　　　　江衡无声笑了，调整呼吸，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出车祸了……”　　　　“什么！？”裴允睡意顿消，音调升高，“撞到哪儿没有人没事儿吧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被那伙人报复——”　　　　眼看她越扯越离谱，江衡连忙说：“没没多大事！别吓着了……是意外，但是吧。”他看了眼王局，侧身背朝他，“受了点伤，疼啊。”　　　　低沉的声线故意捏着腔调，拖长一点儿，就透着那么点儿可怜巴巴的意味。　　　　王局看着背影哑然失笑，呵呵，臭小子多大人了还跟妈妈撒娇。　　　　江衡抖了抖腿，确认之后说：“腿没事……嗯。”　　　　扭扭脖子，“颈椎没事。”　　　　前后仰了仰背，“脊柱没事。”　　　　甩甩胳膊，“手臂也没事。”　　　　王局看他像个做广播体操的小学生一样在床上蹬腿抻胳膊，又是一笑，没听到他妈妈说了什么，却能完全脑补。　　　　小江的家庭蛮幸福的啊……　　　　王局想起自己的儿子，由于忙于工作儿子的学习和生活几乎全让老婆一力承担，儿子和自己不怎么亲，看着小江和妈妈亲昵聊天，王局目光不禁慈祥，仿佛看到自己儿子和妈妈撒娇的模样。　　　　这次出差回去，还是带儿子老婆好好儿出去郊游一下吧，算一算快开学了，时间有点紧张。王局开始回想工作安排，筹划哪天出去合适。　　　　“……嗯，头有点晕，这会儿说了话感觉好多了，你不用来，别来——好嘛，你要来那我，”江衡说着劝阻的话，嘴角微微扬起，“——那我也没办法啊，你这人啊真是。”　　　　抱怨的话洋溢着幸福，听得王局也不禁微笑，没错没错，回去就一家人出去郊游，儿子的成长爸爸不能缺席太多。　　　　“在深城综合医院，嗯……马上立秋了，你带点儿外套过来啊，我就等你喽。”　　　　江衡挂了电话，满心甜滋滋，转身还手机，对上王局……　　　　好可怕！从来没见过王局这种眼神！　　　　江衡头皮一紧，犹犹豫豫递去手机。　　　　王局一张平时严肃的脸上浮现异常慈爱又温柔的笑容，轻轻接过手机，看得江衡背后发麻。　　　　“王局……”您眼神儿很不对劲啊！会不会撞坏了！　　　　“电话打完了？”王局笑容不变，“你和妈妈感情真不错啊。”　　　　？？？　　　　江衡莫名，老实答：“不是我妈，是女朋友。”　　　　不是妈妈，是女朋友？！　　　　王局脸上笑容一垮，为自己刚才的温馨联想感到羞耻，收起手机转身就走，走前狠狠瞪了江衡一眼。　　　　养儿子不如养条狗！　　　　家里小黄看了自己尾巴摇得最欢！　　　　……　　　　裴允挂了电话，整颗心依然没能安稳落回胸。　　　　虽然江衡电话中说是意外，没提是否被打击报复，但是不能排除他是为了安抚不让人担心才轻描淡写说是意外……　　　　电话中他说各处都没事儿，可是，好歹也是车祸，伤筋动骨太容易了……　　　　抱着这样复杂又忐忑的心思，裴允拜托冯医生帮自己请假，半夜打上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深城综合医院。　　　　深夜的医院静得可怕。　　　　裴允在医院大门前下了车，深吸一口气，迈步朝里走。　　　　她跟值班护士说了探视对象，被带往一间病房，走得越近，安静的走廊隐隐约约传出些微杂声。　　　　两人走到一间门前，护士停下脚步：“到了，就是这间。”　　　　“谢谢你。”裴允点头。　　　　等护士走了，她望着病房门，门上一个方形玻璃小窗被里面的帘子拉起来遮住，看不到情况，里面的笑声她一时判断不出是不是江衡的。　　　　裴允抬手握住把手，慢慢旋开——　　　　离门较近的空床出现，然后是床头小柜，再然后，是一个江衡惊讶的笑脸。　　　　江衡穿着病号服盘腿坐在病床上，看见她眼睛一亮，朝她欢快招手：“你来得好快！”　　　　等她走到床前，江衡抓起她的手握着摇，边摇边说：“好凉，给你暖暖。深城就这点不好，夜里凉。”　　　　他自动自发仿佛无比自然的亲昵举动让裴允无所适从地红了脸，挣开不是，让他继续又觉得难为情。　　　　她由他握着手，视线往下，落到他腿间的ipad上，上面是一个脱口秀，人声和笑声便是里面发出来的。　　　　她一下就恢复身为医生的审慎，另一手伸过去按了暂停锁屏，侧头不赞同地看着他：“生了病还看视频，医院还提供iPad给病人吗？”　　　　在医院这么久，她怎么不知道。　　　　“车祸又不是生病。”江衡狡辩，手一使力将她拉入怀里抱着，“为了等你我就没睡啊，无聊嘛，iPad是护士拿来的，这医院医护人员真体贴。”　　　　裴允由他抱着，心想我在医院工作一年还没遇上过主动把自己iPad拿给病人玩的护士。　　　　她侧头看了笑得人畜无害的男人一眼。　　　　哎，认了吧。　　　　……　　　　第二天，裴允坐在边上正给江衡削梨，碰上王局来探望。　　　　“这位是——？”　　　　江衡献宝似的抢答：“裴允，我女朋友。这个啊，是王局，我领导。”　　　　裴允手上没空，没法握个手，只好点头致意：“您好，王局长。”　　　　王局看了看她削梨的动作，果皮薄薄地紧贴着刀刃，连成了一条长长的果皮线没有断，一看就知道手法娴熟，女孩儿长得又出众。　　　　这个臭小子，命还挺好。　　　　王局又感慨上了。　　　　“嗯，嗯，小裴是吧，你跟小江一样叫我王局就成，呵呵，家里离这儿远吗，连夜赶来挺辛苦的。”王局说。　　　　“比较凑巧，我也是出差到简城，所以过来倒也不算费时。”裴允笑着说。　　　　江衡笑眯眯地看着裴允，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哎呀！忘了跟我妈说一声，好歹算进回医院我得说一下，万一她事后知道了那不会轻易放过我。裴允，我借下你的手机用一用，我的车祸摔坏了。”　　　　裴允手里还拿着削到一半儿的梨子，不方便从兜里拿手机，王局见状拿出自己的递过去，语气不善道：“用我的吧。”　　　　这种儿子养来有什么用，现在才想起老妈。　　　　江衡又被他不友善的目光盯了一次，很是莫名，却也没纠结，给江母打过去。　　　　“妈，我昨晚——嗯，吃得好睡得好，嗯，没啥事，就是开车撞上了树……没有没有，什么事儿都没有！放心吧，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不用来真不用来我马上出院你坐飞机来在医院也见不着我——还有会要开呢，嗯，啊知道知道，行行行回去就喝汤，鸡汤就算了吧我不是坐月子。”　　　　裴允和王局都轻声笑了出来。　　　　裴允一边削梨，一边小声说：“他妈妈挺好的。”　　　　王局接话：“是是，小江妈妈煲汤是一绝，以往送来局里，我还喝过一次。”　　　　江母耳朵很尖，喋喋不休的嘱咐一顿，转头就问：“嗯？病房里除了你还有谁，我怎么听到女人的声音——”　　　　“护士，那是护士。”　　　　江衡见裴允一下紧张起来，连梨子也不削了，定睛看着他。　　　　“不对，那声音还有点儿耳熟。”　　　　“真是护士，您别瞎猜了成吗，啊医生来了我再做个检查就能出院了啊妈我这边就——”　　　　“我想起来了！小裴，是小裴吧，是不是小裴啊阿衡？”　　　　“……”　　　　江衡一时没找到话来反驳，搞不明白江母怎么有如神助地直接猜到裴允身上。　　　　“哎呀就是这个声音，小裴声音好听的呀，我记着的呢！”　　　　“……”　　　　江衡更无话反驳，他也觉得裴允声音好听。　　　　“那就不说了，拜拜，回家给你煲汤啊。”知子莫若母，江母知道儿子这个反应一定是自己猜对了，便欢快地挂断电话。　　　　留下江衡和裴允两人无奈对视。　　　　而那头，江母放下电话，就小碎步跑去找早起练太极的江父。　　　　她站在门框那儿，抬手招了招：“先停一停，听我跟你说个重要的事。重要的好事！”　　　　江父依言走来。　　　　江母捂着嘴偷乐，眼睛都笑成一条线：“咱儿子出车祸了——”　　　　江父瞠目：“——这，好事儿？”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江母笑着拍了下他，“又没受多大伤，好就好在我刚刚跟他打电话，听见了上回薛姐介绍的她那个侄女儿声音！”　　　　江父没反应过来：“她侄女儿不是在一院上班吗，怎么到深城去了？”　　　　“笨死你得了！”　　　　江母啐了声，眉梢眼角洋溢满满的喜色。　　　　“肯定是知道阿衡出了车祸主动去的啊，哎哟半夜没有动车的，打车去要五六个小时，你说说，小裴这孩子心眼儿多实在，多在意阿衡啊，我瞧这回，准能成！你啊，就等着做爷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