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江衡的小心思裴允不清楚，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的紧张。　　　　一丝一毫，一点一滴，全都非常清楚。　　　　毕竟某处实在……咳咳。　　　　学医十年，之前选定泌尿方向，一直以来，她能以平常心对待自己的职业和病患。　　　　因为容貌原因，也受到过一些骚扰，自己会些招式防身，倒没吃过亏，当然，心里更没起过什么波澜。　　　　而现在……　　　　裴允捏着蘸了药膏的棉棒，低头，抿着唇，细致地绕着一圈圈给他上药，呼吸收得很轻很轻，像怕泄露了什么似的。　　　　说出来也没什么，她，紧张了。　　　　总归见面几次，还有一次是相亲饭局，裴允想，兴许是潜意识没有将他当成单纯的病人吧。　　　　不经意抬头，视线滑过他的脸，四目相对。　　　　年轻男人微抿着唇，眼睛干净澄澈，流露出一眼看透的紧张和些微慌乱，二十几岁的人了，眉宇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少年气。　　　　裴允移开视线，看了眼上药的地方，差不多了，便重新端起托盘转身。　　　　“起来吧。”　　　　……　　　　隔天上班，局里在聊给见义勇为的裴允颁个好市民锦旗。　　　　讨论的时候，几个和江衡熟悉的人幸灾乐祸。　　　　“好市民锦旗怎么够啊，美女可是救了人民警察，依我说，至少得加个勋章！”　　　　“勋章还不够，得咱局长哦不，得咱市长亲自颁奖。美女救的可不是一般警察，那是咱沪城警察的门面哪。”　　　　“咱们的沪城一枝花！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衡听得心情十分不美丽。　　　　“沪城一枝花”的名号怎么来的，就有一番话要说了。　　　　互联网蓬勃发展之际，许多传统行业搞起了互联网+，连机关单位也不甘寂寞纷纷重新设计网站，外包买APP搞宣传，更有甚者，开始打造网红，塑造亲民形象。　　　　沪城作为南方头一号直辖市，自然走在前沿之列，注册一个名为“沪城公安”的官方微博号，科普日常防诈骗，通报一些值得市民警惕的作案手法。　　　　但是竞争太激烈了！　　　　创号一年，粉丝才十万，连一些地级市的公安微博都有几十万，一打听，哦，买了僵尸粉。　　　　原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　　　　沪城公安的宣传部偷偷庆幸的同时，也很生无可恋。　　　　然后偷摸也买了一点儿，挽尊一发，直辖市的尊严嘛。　　　　入了行，顺带还买了点儿评论和转发。　　　　丢人吗？　　　　丢人，太特么丢人了！　　　　很长一段时间，这都是宣传部秘而不宣的家丑。　　　　宣传部苦恼之际，阴差阳错，沪城上了一次热搜。　　　　#沪城警察想嫁#　　　　营销号将某次涪安区做普法公益的视频截了图，然后把江衡放大再放大。　　　　照片中，前面领导正在做公益活动收尾的发言，站在第一排边上的江衡正听别人说话，似乎旁边的人讲了好玩的事，江衡侧头，微微抿着嘴笑。　　　　傍晚柔和的光线照上他低垂的眉眼和弯起的唇角，美好中带着初出校园的青春气息。　　　　这他妈就是国民校草啊！　　　　一下子俘获了无数阿姨粉、亲妈粉和女友粉。　　　　江衡在公安大学品学兼优，国奖拿了两次，不出一个小时就被人贴出身份和工作所在分局。　　　　——然后被全局通报批评。　　　　领导讲话竟敢开小差？！　　　　顺带扣了半月工资。　　　　江衡好委屈。　　　　开小差聊天的后排多着呢，本来也是分局小范围的公益活动，谁知道有人辣么无聊，竟然去扒政府网站的小视频还截图放大再放大？　　　　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　　　　“怪你过分美丽。”　　　　江衡深以为然。　　　　不过这个事倒是激发了宣传部灵感——诶？以色勾人貌似有戏？　　　　于是在红头文件的要求下，江衡注册了一个名为“法医江衡”的微博，要求他分享普法小段子，主题要正面、积极、向上，总之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当然，不时得发点儿照片，不能是自拍，赤果果打政府以色侍人的脸，发一些集体照，能看清江衡的最好。　　　　得留住冲着江衡颜值来的粉丝嘛。　　　　——政府为了普法，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由此江衡在沪城公检法圈子里落了个“沪城一枝花”的名号。　　　　江衡好生气。　　　　却无可奈何，因为政府为了安抚他，给了一万政治觉悟奖金。即使不缺这个钱，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哦不，与人普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镜头拉回现在——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下面安排工作。”　　　　坐上位的领导咳嗽一声，示意玩笑适可而止。　　　　江衡撇了下嘴，然后听见——　　　　“送好市民锦旗的事呢，就江衡去吧，最近没啥刑事案，你比较闲。”　　　　堂下顿时爆发一阵丝毫不介意当事人的爆笑。　　　　EXCUSE ME？？？　　　　江衡不可思议地朝领导看去，对方摆出一副正经脸，眼里分明都是笑意。　　　　OK，尽在不言中。　　　　行啊，去就去。　　　　这群看好戏的家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送个锦旗算什么，他他妈连生死与共的蛋蛋兄都让裴允看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江衡悲愤着，如此安慰自己。　　　　……　　　　按理说，为了给予好市民足够的荣誉感，颁发好市民奖警察同志会穿上制服，低调的装个逼，让好市民出尽风头。　　　　江衡却特意换上一身便服，将锦旗揣进背包，特意在网上查到裴允当值的时间，挑了个临近下班的时间再去。　　　　去的时候很巧，泌尿科外面的小电子屏显示，屋里的是最后一个患者，没有继续排号的。　　　　江衡便安心在外面等。　　　　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诶，不对劲……　　　　江衡抬腕看了一次又一次时间，琢磨什么病能在泌尿科门诊看这么久。他也算来过几次泌尿科的人了，一般说来，门诊主要看个病情和简单治疗，复杂的都会在另外的专属就诊室。　　　　正当他疑惑时，屋里传来东西落地声响，乓的一声。　　　　他这才起身，走到门口，手搭上扶手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　　　　搞不好只是偶然落了什么东西到地上。　　　　他不想贸然进去，万一撞见裴允正给病人诊治，看到别的男人的小兄弟……　　　　辣眼睛！　　　　“你出去。”　　　　犹豫的当口，传来裴允冷硬的逐客令，夹杂明显的恼意。　　　　手上动作一拧，江衡开门进去。　　　　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抓着裴允的手腕，被她甩开，再以更加冷淡的声音说道：“滚！”　　　　说完抬眼，看见江衡，微微一愣。　　　　那个男人看了江衡一眼，回头，继续表钟情。　　　　“小裴别激动嘛，我对你是真心的。咱俩也认识半年了，自打我在一院看到你，就忘不了了。”　　　　江衡脚一顿，原来是在表白，那他来得真不是时候。　　　　“每晚都想着你睡觉，你就接受我吧，我一定对你好！心给你，命给你，什么都给你啊！”　　　　妈耶，土味情话LIVE。　　　　呕！　　　　江衡听得皱起眉，不忍卒听。　　　　看裴允满脸排斥，加上刚才门外听得的那一声响，他决定不出去看看情况，如果男人有歹意他能……呃。　　　　除非男人有枪，否则应该不是裴允对手。　　　　江衡自嘲地想，而且说不准蛋蛋兄这次继续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再来一次男性尊严真真荡然无存了！　　　　他没头没脑地想着，忽然被男人投来嫌弃的目光。　　　　“这位先生，你能出去一下吗，我们需要一点空间。”　　　　裴允立马朝江衡看过来，明显不想他出去。　　　　于是江衡眯了眯眼，笑了，怡然踱步到裴允跟前，高瘦的身躯挡住男人视线。想着好人做到底，在裴允惊讶的眼神中牵起她的手。　　　　他牵得很慢很慢，眼睛盯着裴允，看她是否能接受，直到两人十指交握，明白她并无制止的意思，便转过身，抬起十指相扣的两手给男人看。　　　　论起装逼，江衡自认不落下乘。　　　　他弯了弯唇，眼眸投出自傲与怜悯之意。　　　　“该出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