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

秦南的下巴被撞破了个口子，伤口并不大，但因为刚刚一直在剧烈运动，血脉喷张，鲜血划出爬过脖颈，看起来有些严重。校医帮着止了下血，让秦南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四个人两前两后地朝医务室走。　　　　江浸柔扶着秦南，红着的眼睛里是无限的愧意。路过图书馆门前的高台，她摁他手臂道：“小心台阶。”　　　　秦南被校医嘱咐了不要再剧烈运动，于是江浸柔帮他拎着篮球，另一只手还虚搭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的护着，仿佛拿着宝剑的骑士，在守护自己心爱的公主。　　　　“看车！”江浸柔说完，两辆杀伤力极大的电摩托开了过去。　　　　秦南摸了摸自己的小伤口，虚弱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走在后面的韩子清一颗心落回了胸膛。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于是准备把李旻这个黑色的电灯泡拉走。　　　　“我得跟过去看看啊，秦南那么高的个子，柔柔一个女生怎么弄的了？”李旻把自己比跑道宽的神经发挥的淋漓尽致，指着他俩的方向就要奔过去。　　　　韩子清一把拎住他，只觉得心里万马奔腾。　　　　“不是，那么小的口子又不会晕过去，柔柔怎么弄不了。”　　　　李旻正色道：“可我觉得柔柔有点晕血啊，刚刚你没看见，她看见秦南流血的时候还晃了一下呢。”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认真地拖住下巴，“我说之前我打球脱臼的时候她怎么不怕呢，估计是因为没出血吧。”　　　　韩子清：“……”　　　　李旻：“快点，我们快跟上！”　　　　“跟什么跟，走，跟我去趟图书馆，我的书包还存在一楼储物柜呢，包里有小鱼干，请你吃。”　　　　“你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一下学弟！”　　　　李旻哼唧着放慢了脚步，两个人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口。　　　　晚饭时间到了，食堂方向飘来了一阵辣椒炝锅的香味儿，李旻抬头，虔诚地问韩子清道：“你的小鱼干，辣吗？”　　　　*　　　　江浸柔护着秦南到医务室的时候，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大夫坐在桌子前吃盒饭。　　　　他眼神倒是不错，一眼就看见秦南下巴上的止血纱布，然后狠狠地扒了两口饭，盒子推到了一边。　　　　“大夫，麻烦了。”秦南打开手，露出简单缠了止血布的伤口。江浸柔在一旁还扶着他的手臂，顺便咬住了嘴唇，似乎是有点害怕大夫问谁动的手。　　　　“进去坐下吧。”老爷爷显然不敢相信一个弱女子能干出这种事来，没多问，江浸柔这才松了口气。　　　　他去洗了手，让秦南坐在里屋的病床上，取了处理外伤的药盒，道：“有点疼啊小伙子，你忍住别动，那个小姑娘，过来看着点。”　　　　江浸柔赶紧推门进来，认真地问道：“好，压住他手臂吗？”　　　　披着白大褂的大爷愣了一下。　　　　他刚刚是看小姑娘站门口那儿挺紧张的，就这么随口一说。处理个小伤口哪有那么疼，还要到摁着的地步？　　　　他刚要说不用摁，就见床上个子高高的男孩子自动伸出了手臂。　　　　有点撒娇的味道。　　　　老爷子也是过来人，偷偷乐了一下没说话，纵着江浸柔跑过来，一把将秦南摁住了。　　　　“摁住了啊，可别让他弹起来揍我！”　　　　“好！”　　　　冰凉的小手指扣了过来，蚂蚁咬似的酥麻爬过来，秦南心脏开始异动，原本干涸的伤口又湿了。　　　　“怎么还流血呢，年轻人火力真旺。”大夫揭开了差不多已经沾在上面的止血布，然后拿碘伏清理伤口。整个过程中，秦南倒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江浸柔的心却狠狠地揪了起来。　　　　“疼吗？”江浸柔语气里满满都是愧疚，连抓着胳膊的手都变的小心翼翼　　　　“嗯，有点。”秦南的声音低沉，眉眼噙笑。　　　　“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了啊！”　　　　“嗯。”　　　　秦南仰着脖子，每说一个字喉结就滚动一下，看的江浸柔心里直烫。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伤在脸上了，她紧张地扭头问大夫，“他这么大的口子，之后会留疤吗？”　　　　大爷这回直接笑了，收了棉签，开玩笑道：“当然会了，就是可惜这么帅一小伙子了。怎么，他留了疤你就不要他了？”　　　　江浸柔赶紧摇头，摇了两下发现不对劲，脖子像发条似的僵住了。　　　　“小姑娘，告诉大爷，你不经常运动吧。”　　　　江浸柔：“您怎么知道的？”　　　　大爷乐道：“不是所有伤口见血都会留疤的，况且这小伙子伤这么浅，要不是你站在这儿来回晃，他血早止住了。”　　　　江浸柔一愣，皱眉问道：“您的意思是他止不住血，是因为我站这儿晃，为、为什么？”　　　　若是往常，这么明显的玩笑话江浸柔肯定一下就听出来了，可此时此刻，她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开始瞎想：　　　　或许，秦南是一颗含有叶绿素的被子植物，需要光合作用才能愈合伤口，而自己站在窗户这边儿晃挡住了他的阳光；又或许他是个什么吸血鬼，看见血就兴奋，自己扶他起来的时候，手上胳膊上也蹭了点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激起他的天性了。　　　　“那我往后站站。”江浸柔松开了他的胳膊，让出窗口，还把染了血的手臂背在了身后。　　　　“哈哈哈，大爷不是这个意思！大爷是说……”　　　　秦南轻轻咳了一下。　　　　“是什么？”江浸柔垂了垂眼皮。　　　　好久没见这么有意思的女生了，老爷子乐的眼镜都歪了，秦南也勾起嘴角，轻轻道：“什么也不是。放心，不会留疤。”　　　　“唔。”江浸柔：“那就好。”　　　　“行了行了，多俊的小子，留个疤也不碍事。小姑娘过来，拿着饭卡跟我出来登记一下，小伙子你就在床上躺会儿再走，省的一会儿口子又崩开。”　　　　江浸柔点头跟着出去了。　　　　登记完后，江浸柔用自己的卡刷了药钱，刚要进去看看他，白芷就打来了电话。　　　　“宝儿，七点多了，还不回来呢？”白芷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她今儿要去基地做比赛，正好让江浸柔也过去自习，晚上回来的时候可以结个伴。　　　　“你先去吧。”江浸柔踮着脚尖儿跑到医务室大门口，对着电话小声道：“我有点事。要是你害怕的话，晚上我去接你。”　　　　“屁，我啥时候怕过那个。今儿基地来了一支新队伍，是大一搞的，我过去看看。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去？”　　　　江浸柔朝门缝里偷偷看了一下，秦南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床板上闭了眼，不知道是不是累的睡着了，她怕吵到他，于是低声道：“我在医务室。”　　　　白芷拔高了嗓门：“医务室？！下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非要发疯打羽毛球，又崴着脚了吧？你在那儿等着我去接你。”　　　　“不不不！不是，你别来，不是我啊！”江浸柔嗓门不由自主地提高了，秦南眼睛睁了开来。　　　　他直起身子，慢慢地落下脚，站在门缝头里望了望背对着他的江浸柔。　　　　天色暗了不少，夕阳在世纪楼的尽头渲染出一圈夺目的血红，女孩儿的头发养的很好，黑且软，因着阳光照射，发顶染了一圈淡淡的橙色。他看了一会儿，裤兜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有人给他发微信了。　　　　秦南低头望向屏幕，室友发来消息：“数学馆102，韩老师叫你过来，有事。”　　　　秦南回复：“嗯，稍等。”说完便退出了聊天界面。　　　　手机停在了主屏幕上，他坐回床上，重新闭上眼，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屏幕上的照片。　　　　江浸柔挂了电话，推门进来了。　　　　他睁开眼睛，笑了一下。由于身高问题，江浸柔还没有从上往下看过这个男人，这一看只觉得发现了新大陆。　　　　秦南额前碎发刚到眉前，眉骨很深，底下睫毛又黑又长，眼睛狭长且不细，这么安静地笑一笑，像一朵含羞带怯的水仙花。　　　　“一直看着我干嘛？”秦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嗓音低沉好听。　　　　江浸柔准备道个歉。　　　　其实让她插科打诨她最擅长，活跃气氛也不是难事儿，甚至是当着整个学校的面上去演讲都能落落大方，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给别人道歉。　　　　于是她低着头红着脸逼自己道：“没，我就是想说声对不起，没想到这么久不运动，一出来打球就打到你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的医药费和补身体的钱都由我来掏。”　　　　“补身体？”秦南挑了挑眉。　　　　江浸柔背着手点点头，“流了那么多血，得补补的。”桂圆枸杞红枣什么的，一样吃点吧。　　　　“嗯，听你的。”秦南也把头点了点，然后眼皮抬起，噙着笑看她。　　　　这眼神实在太甜了，空气一瞬间变的安静又致命，她赶忙岔开话题，问他：“渴吗，我给你拿瓶水吧。”　　　　“好。”　　　　江浸柔退到门口，从韩子清给她的袋子里摸出唯一的一瓶白水。买的时候都是冰的，过了这么久，里头的冰已经化了，瓶身挂着水珠，瓶底沾了一枚淡金色的糖纸。　　　　江浸柔把糖纸取了下来，折好后攥在手心，水则递给了床上坐着的秦南。　　　　他手往前摸了一下，碰到一点她的手背，才抓住了水瓶，弯唇道：“谢谢，帮我开下灯吧。”　　　　江浸柔走到角落里，打开了灯，一回头，就看见灯光下的男生微带笑意，也在注视着她。　　　　“过来坐。”他往里挪了挪，拍拍旁边的床单。　　　　秦南笑的很宠。　　　　江浸柔觉得，这种长相的男人天生就很撩人，虽说一颦一笑带着点距离，但还是让人感觉到舒服和亲近，配上轻薄自然的红唇，还有那张满满都是禁欲气息的脸，不让人喜欢都不行。　　　　江浸柔突然开始有点心慌，他只对她这样吗，还是对所有女生都这样？　　　　江浸柔过来坐下，倒了口气，问他：“你饿吗，学校对面有家新开的榕树餐厅，听说还不错，我可以请你，就当、就当赔罪了。”　　　　她说完，背在后面的两指微微蜷了一下，心跳也逐渐快了起来。　　　　那是家情侣餐厅。　　　　最近一直在学校发传单，秦南不会不知道。江浸柔暗戳戳地想，万一秦南也喜欢自己呢？不喜欢为什么要给她糖呢？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了，自己没有耐心了，万一他明天就被别的小姑娘拐跑了怎么办！　　　　危险的想法一出现，江浸柔就顾不上韩子清的什么温水煮青蛙了。　　　　“你去吗？”江浸柔捏紧了手里的糖纸，手心和额头都冒了冷汗。　　　　秦南笑笑，说：“下次吧。”　　　　下次……　　　　江浸柔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睛不可自抑的有点湿。自己以前拒绝别的男生，怕伤了对方面子，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还程式化地解释一下，自己一会儿有事什么的。　　　　“我一会儿有事，不和你一起去了。”秦南接着说道。　　　　江浸柔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下，哪里都不能动了，嘴巴张了张，没说出来话。　　　　“对了，现在晚高峰，马路上车多，你喜欢的话，一会儿我给你点个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