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演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天气意外地有些清凉，距离迎新晚会还有半小时，韩老师最后检查了一遍节目表。　　　　“韩老师好！秦南你也在啊，一会儿就到你了，紧张吗？来喝杯水吧。”主持人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数学系，和秦南一个班，是班里唯一的女孩儿。她丝毫不怯生地站在了秦南旁边，把水递了过来。　　　　秦南没有说话，也没有接。　　　　“你练的已经很不错了，一会儿上去的时候别紧张就行。好了，你们歇会儿吧。”韩老师拍了拍秦南的肩膀。　　　　这大概是她见过最省心的新生代表和主持人了，乖巧听话，理解能力还强，随便提点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做。她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推了秦南一下，佯怒道：“快接过来啊，别让女孩子尴尬！”　　　　秦南点了点头，接过了水瓶。韩老师以为秦南因为有老师在害羞，于是笑着摇摇头走了。　　　　“秦南，你头发有点湿了，要帮你擦擦吗？”　　　　女生踮起脚，想要摸摸秦南的头发，秦南却后退了一步，眉头微皱躲开了女生的手。　　　　他只要不笑，斯文的眉眼就有一种疏离感，似乎很不容易接近。女生咬着嘴唇再一次跟过来，秦南攥着手里的水，眉眼冷了几分道：“谢谢，我去练习。”　　　　说完便转身，朝候场区走了过去。女生收回手，咬住嘴唇，差点红了眼眶。　　　　她从军训开始就不止一次对秦南示好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冷不热，她说十句他不见得回上一句，像个暖不化的大冰块。女孩儿从小被宠大的，第一次有男生对她这样冷淡，气的跺了跺脚，抱起水杯猛灌了一口，蹭掉了些口红。　　　　化妆师过来帮她补了妆，展演正式开始。　　　　音乐激昂，学生们的热情掀起层层热浪，江浸柔和李旻也到了大厅。　　　　正式汇演时学校各部门只需要安静地当观众，不用再管后台的事情，李旻因为是体育部的分管主席，两个人被分到了一起坐。他懒散地坐在学生会的干部区吃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浸柔闲聊着。　　　　“我听白芷说你昨儿感冒了，还吵着要吃猪蹄，是不是后台太冷冻傻啦？”　　　　江浸柔：“……”看在昨儿药是你买来的份上饶你一命。　　　　李旻见江浸柔不说话，摁住她手里的薯片袋，关切道：“身体这么差还不运动，部里叫你出来打羽毛球你也不来。嗳，你感冒的话别吃这种东西，喝点水就行了。”　　　　李旻说完，不顾江浸柔用眼睛剜他，把辣条薯片全都搬到自己腿上，只给她留了一瓶白水。　　　　江浸柔叹了口气，拧开瓶子喝了口水。　　　　“这儿布置的不错，还挺壮观的。”李旻嚼着薯片，偏头看了看因为生病有点呆萌的江浸柔，没心没肺地乐道：“柔柔啊，我突然发现你今儿穿的很好看啊，小裙子这么短，是为了见我吗？”　　　　“噗。”大概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江浸柔狠狠地呛了一口，红着脸咳嗽起来。　　　　李旻抹了把脸。　　　　“那个，对不起啊。”江浸柔咳完就开始乐，眼睛里泛出了一点泪花。　　　　此时的她偏头轻轻倚在靠背上，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灯光渐渐暗了下来，配上她这幅温雅的长相，有点民国时期大家闺秀的感觉。　　　　李旻作为直男，明明是喜欢娇小可爱型的，但此时此刻心还是被狠狠地撩了一下。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赶紧咽了口吐沫，把脸偏到了台上。　　　　“开始了。”江浸柔直起了一点腰。　　　　话筒滋的一声响，红色的帷幕如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两位主持人携手走出，女孩儿甜美精致，男生阳光活泼，走在舞台上犹如一对璧人。　　　　李旻回神，拉着江浸柔正色道：“你看左边儿那个女生，也是咱们院的新生，前几天群里爆了照，叫陆浅笑，长的超级甜。”　　　　“你认识不少人嘛。”江浸柔挑了挑眉。　　　　“那当然，学弟也认识不少，你要不要了解一下。”李旻笑的有点谄媚。　　　　江浸柔推开他，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朝台上看了过去。　　　　台上的女主持人长相清纯甜美，笑起来活泼，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是个男女通吃的长相。　　　　周围男生都交头接耳地夸了起来，江浸柔心里微微酸了一下，凑过来紧张地捅了捅李旻，小声道：“旻哥我问你啊，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女生？”　　　　“喜欢啊，当然喜欢！”李旻的神经比板面还粗，完全没听出小女孩儿之间的醋意，还乐呵呵道。“她要是能来学生会，我就不怕今年招不到人了。柔柔你体育部的，多留意她，她一准儿能把那些四肢发达的男生全引来！”　　　　“那四肢不发达的呢？”江浸柔回忆了一下秦南，斯文帅气，精致白皙，笑起来又暖的像冬日暖阳，带着点清淡的甜味儿。　　　　“学习好的，对，学习好的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哈哈，学习好的不喜欢女生呀，他们忙着出国比赛保研，没时间搞对象的！你看，你自己学习不就很厉害吗，咱们学校男女比例七比三，也没见你找男朋友啊。”李旻把手一摊。看着被自己宿舍称为高岭之花的江浸柔，无语地摇了摇头。　　　　那是家里管得严好不好……　　　　江浸柔抿了抿嘴唇，决定不和他多说，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台子上。两个主持人介绍完领导，微笑着邀请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随着‘秦南’两个字落下，帷幕后面走出来了一个男生，温雅斯文，西装笔挺，十分礼貌地朝领导鞠了一躬。优秀的男孩子总是容易吸引人们的目光，整个大厅安静了三秒。　　　　江浸柔手落在膝盖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端正了。　　　　“眼睛，眼睛都看直了！”李旻大大咧咧地嘲笑她。“这个叫秦南，也是数学系的，听说成绩特别棒，已经有不少老师联系他，想让他开学以后过去跟项目呢。”　　　　“大家好。”台上的人短发利落，胳膊上衣料也紧，依稀可见结实的肌肉，他端着话筒，仿佛拿着一片羽毛，嘴巴一张一合，一双眼睛却始终冷冷地直视前方。　　　　直到读完，江浸柔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他又朝大家鞠了一躬，准备下场。　　　　“秦南，看这边儿！”有小姑娘热血上涌，发出了欣喜的声音。　　　　江浸柔心一揪，还好音乐声音够大，秦南肯定听不见她们瞎折腾……　　　　“秦南，看这边儿！”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　　　　“秦南，看这边儿！”李旻觉得好玩，也喊了一声。　　　　听见有男生喊，大家都笑着喊了起来，气氛一下就燃了，五颜六色的裙子飘飘扬扬，旋转跳跃，仿佛回到高中时代的球场。江浸柔一时应景生情，举起小手跟着喊道：“秦南，看这边儿！”　　　　然后秦南真的看过来了。　　　　其实他一直是目不斜视的，但江浸柔刚好坐在前排的一个转弯的地方，秦南准备下台的时候头偏了过来，正好对上了和人们一起起哄招手的江浸柔。　　　　台下的小姑娘被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掐出腰身，双瞳剪水，楚楚动人，他勾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　　　　江浸柔吓的一哆嗦，赶紧低头，红着脸拧开矿泉水瓶，慌张地喝了一口。　　　　“这是我的水。”李旻出言提醒。　　　　江浸柔又呛着了。　　　　“咱们再看一会儿。等快结束了，就去后面拉拉人，介绍一下咱们学生会。”　　　　各大社团一般都是快十月才开始招新，但组织不一样，提前就被允许宣传，故而每次一开学，校八大组织就如火如荼地忙起来，这帮忙那帮忙的，就为了多认识一些大一新生。　　　　“旻哥，我好像看见宣传部的人进去了！”江浸柔皱眉拍了拍李旻。她不动声色地把眉毛一挑，两人一起朝这排的另一边看去，果然看见两个人正在偷偷离席，朝后台钻。　　　　李旻作为体育部的分管主席，心里肯定是护短的，抱着胸咬牙切齿道：“宣传部的老油条，哼，肯定是奔着陆浅笑去的，猥琐！”　　　　江浸柔：“……”　　　　“走！咱们也过去，赶在他们前面，陆浅笑必须来咱们部！”刚骂完别人猥琐的旻哥愤然站起，直直地往后台的候场区钻。　　　　*　　　　秦南回到候场区，西装还没换下，弯腰在椅子上收拾自己的东西，陆浅笑趁着节目空档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嘘寒问暖。　　　　李旻拉着江浸柔的手腕往里走，一眼就看见了陆浅笑和秦南。　　　　他被这莫名和谐的场面吸引了目光，惊喜道：“原来他们认识了！柔柔我跟你讲，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甜的女孩儿，这样，咱们一会儿主要把这个陆浅笑骗进来，秦南肯定也就跟着来了，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浸柔脸黑了黑。　　　　“嗯？我看你刚刚不是挺喜欢那个小子的吗？”　　　　“我才不喜欢！”　　　　李旻疑惑地看了看江浸柔，心里暗叹，女孩的心思真是复杂。　　　　心思复杂的江浸柔盯着那边的长椅，心里暗暗道：“这谁家小姑娘。那个手，那个手给我规矩点，别碰他！还有李旻，该死的李黑皮，一箭你妹的双雕！”　　　　李旻连拖带拽地将江浸柔拉上。秦南看见江浸柔过来，眼皮终于抬了起来。　　　　“同学你们好！我是外语系大三的学长李旻，校学生会体育部的分管主席，这位是体育部的部长，江浸柔。”　　　　江浸柔配合着点了点头，两人动作一致地向学长学姐问了好。　　　　“哇，姐姐好漂亮。我叫陆浅笑，他叫秦南，很高兴认识你。”陆浅笑热情又友好地望向江浸柔。　　　　见学妹热情如斯，江浸柔立刻调整了一番，从平常的插科打诨里硬憋出几分温雅大气，微笑着回答道：“学弟学妹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秦南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嘴角弯了一下。　　　　“学姐叫江浸柔啊，名字真好听。”见江浸柔笑的温雅，陆浅笑也毫不示弱地一笑，脸上挂了个小酒窝。　　　　江浸柔赶紧偷偷看了眼秦南，发现他并没有看陆浅笑，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哼唧。“她怎么笑的这么甜，会不会是糖精变的？”　　　　大家都笑了，李旻也神经质地笑起来，露出一嘴白牙。　　　　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么样，有意愿来体育部吗，咱们院学生会体育部的颜值可一直都是最高的，虽然平常体育项目多，活动多，比别的部累些，但加分也最多！不过像学妹这样文静的不用干活，哈哈！”　　　　江浸柔捅了李旻一下，试图把他从疯掉的边缘拉回来。　　　　可惜不管用，她只好把他往后推了推，正色道：“学弟学妹怎么想的呢，毕竟大学不是只有学业，各种社团组织也是历练的机会，两位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她抬头，目光正好对上他，秦南嘴唇微微抿着，身上的短衬沾了点水，严丝合缝地贴在胸膛上。　　这样简直比直接脱了还诱人。　　　　江浸柔毫无防备的看过去，差点被他这身材晃瞎了眼，要是给这人身后换个场景，比如是什么酒吧歌厅之类的，她怕是又会酒后乱性一回。　　　　“我都可以啊，就看秦南他想报哪个了。”陆浅笑抬头看了看秦南。这感觉，真像热恋中的小姑娘看向自己男朋友时候，眼眸发光，一脸似水的娇羞。　　　　江浸柔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回秦南身上，微笑道：“那这位学弟想不想来我们部呢？”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南身上，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笔直地站着，目光淡然且直白地望着江浸柔，脸上是一派生人勿近的冰冷。　　　　“柔柔，他可能没听见，你再问一遍。”李旻扯了一下江浸柔的手腕。她这时候也紧张的要命，李旻这一下没轻没重的，拉的江浸柔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秦南皱了皱眉，眼神突然就冷了几分。　　　　李旻赶紧出来暖场，说：“这位学弟你想不想来我们部呢，你看你的女朋友很想过来，学弟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陆浅笑乐了，回头想询问秦南的意见，可一回头就发现他的目光竟然一直落在这个蓝裙子的漂亮学姐身上，她眼皮儿狠狠一跳，心里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道：“秦南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方面的工作，没关系，咱们可以过几天再选。”　　　　“不用。”他终于说话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望着江浸柔。秦南的音线很好听，犹如璞玉相击，给此时的朗日晴空带来了一丝清凉。　　　　“你答应了？”李旻惊喜地望着秦南。　　　　秦南点了一下头，长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陆浅笑的脸开始有点黑。　　　　李旻却乐成了一朵莲花。在他有限的大脑里，听不出来这话哪里不对劲，心想只要把他骗进来了，这个比苹果还甜的妹子就跟着进来了。他笑道：“那学弟学妹留个联系方式吧。”　　　　“好。”秦南从包里摸出一支精致的钢笔，冷玉一般的五指将笔帽旋开，低头在李旻捧过来的白纸上写了自己的电话。　　　　“这个是。”江浸柔见过那支笔。　　　　是自己高中，也就是邯城三中每次发给全校第一的奖励，她自己手里就有一支，一直放在抽屉里供着，封都没舍得拆开，准备老了以后当做给儿子炫耀的谈资。　　　　秦南签完字，见江浸柔在看他手里的钢笔，抬头对她笑了一下，语气轻松道：“多的是，喜欢的话送你两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