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裨登基为北卑新大君,意见不合的几个城被陆续收复,此时的北卑皇权算是慢慢巩固起来了。 大昭在这期间也曾派去使臣询问关于借道与犬戎奇袭一事,北卑大君却只说当时各地混乱,是当地领主自作主张,他是事后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这一番含糊其辞,并不能让人真的信服。 即使不能让大昭君臣信服,但北卑如今咬定自己没有故意违反和盟,只是反臣作乱,一时之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把这事放一放。 这北卑新君李裨,正是小世子李旻的叔父。这叔父自己登基了,对于自己这小侄子不管不顾的,未提及半点要接侄子回去的意思,这不待见的态度显而易见。 战事消停,人们原先激进的情绪也冷却许多,也不那么明面上喊打喊杀,这北卑小世子也是可怜人,虽说对于北卑诸多不满,但也是口头上说说。 公主府人多关系也杂,年货礼品新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儿,年节前这许多东西都需要置办的,长公主一份清单修修改改,又亲自得出门验货,忙得分身乏术。 谢侯爷虽说如今年节将至已经停了琅声园的课,但自从北境事发之后,便被频发的召入朝中。这说是退隐的闲人,紧急时候第一个想的还是他这个免费劳动力。 今儿长公主从珍宝轩打回来一条长命锁,另外配着两个小镯子。谢长欢凑近了看,正正是之前长公主参详了许久图样,改了又改打出来的的那套。 这小锁头正面祥云里头是“福佑康宁”,谢长欢将小锁头翻过来背面是“怜玉”二字。 “这便是预备给二姨家小表弟的百岁礼?”谢长欢看这做工精巧的长命锁啧啧称赞,长公主这次当真是不惜血本了。 “是呀,盼了这些年,这宁家的嫡子总算盼来了,也是了了一桩心事。”元安公主这一番总算得偿所愿不容易,身边亲友都为其高兴。 谢长欢看着长命锁“怜玉”这二字若有所思,心道自己这宁琛小表弟不容易,这娇滴滴的小名使得他的童年生活过得十分丧心病狂。 元安公主自上次孩子没了之后,一直没再怀上,这回总算得了个可爱的孩子,心疼珍重得不得了,满月那日便请了帝京城相国寺的主持严慧大师过来祈福祛灾,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无灾无祸的长大。 大师赐福之后,看了那小宁琛几眼,说这小公子娇贵,幼年时候还是取个女孩儿气的小名避避祸端。 元安公主夫妇孩子没出世的时候就男孩儿女孩儿的名字取了一大堆,大师这么说了,那就照办吧,就在名字里头挑了个极为骄矜的名字。 宁琛自小就是个小哭包,加之有个这样娇娇女娃儿一般的小名,这孩子更加经常被人取笑。宁琛上头两个表哥,谢长隽嘴巴毒,宋晗拳头硬。 怜玉小朋友的成长过程之中,大抵脱不了这么三件事情的循环。怜玉又被欺负得哭红了眼睛,宋晗表哥把那群人揍了一顿,长隽表哥刻薄的嘲讽得那群孩子直跳脚。 宁琛满月的时候,众人到远安公主府里头探望新生儿吃姜醋。谢长隽本一副高冷的本公子不去,结果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长公主一块儿去了。 宋晗是跟着燕后娘娘姑娘过来,两个小孩儿就这么挤在摇篮前边看表弟。大抵有些缘分就是不经意之间结交下来的吧, “长欢,有件事情你听听就好,不要多想。”长公主把长命锁的盒子重新盖上,吩咐身后的侍女放在妥帖的地方收好。 “虽说你与小世子感情亲密,你爹也与故人有约对他照料有加,但小世子前路如何抉择是我们无法左右的,他必然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听长公主这么说,谢长欢心头一紧,知道长公主接下来的话语必然是关于李旻的。 “世子殿下他怕是很快会回去北卑去了,他的姑母亲自派澹台家接这孩子回去,这一路倒不用过于担心。” 谢长欢皱皱眉,前世她这时候实在年纪小,所以这段记忆不是很清晰,她只记得后来有人接李旻回去北卑,现在长公主提起来了,她才恍然想起原来是这位人物。 长公主说的正是李旻的亲姑姑北卑大公主宣罗殿下,当今世上几国之内,能以女子之身左右朝政的不过就这么几位,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上辈子嫁过去李旻将谢长欢保护得很好,谢长欢乐于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过小日子,李旻也由着她高兴就好。北卑的那些王室除了节祭一大群站在那儿拜见,谢长欢几乎没有单独见过什么北卑王族。 唯独一次单独见过宣罗大公主。如果说母亲长公主是朵雍容傲气的牡丹,那时的谢长欢只觉得面前的女人是朵带刺的玫瑰,艳丽却危险。 幸而谢长欢大抵不在这玫瑰公主要扎的范围内,当时宣罗殿下只是打量了谢长欢几眼,淡淡道,你生得像你母亲多些,倒不像你爹那般诡计多端。 “娘亲,与李旻的姑姑是故人?”谢长欢想起前世之事忍不住问长公主。 长公主眯眼打量着谢长欢。“你怎么知道的?” 谢长欢摸摸鼻子含糊道:“就是随口问一问罢了,听着娘亲的语气似乎有几分这意思。” “确实也算得故人,她这些年变了许多,我和你爹也不好琢磨她如今这般是什么意思了。” 谢长欢有一点未能想明白。北卑如今新君几乎已经坐稳了,李旻是早逝的北卑大皇子之子,如今还是个孩子,到底是个皇权的威胁,岂能就这么看着他回去? “那北卑新君绝口不提接李旻回去,打心底便不想他这侄子回去,那宣罗公主怎么这么大的能耐,能违抗君主之意把李旻接回去?” “宣罗殿下背后是澹台家,自然是有把握的。她是小世子的亲姑姑,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自然不会对小世子的事情坐视不管的。她若是强硬起来,那北卑新君也只能由着她把人先接回去,回去了再想办法对付。” 澹台家是北卑出名的将门,手握重兵,不可小觑。北卑军制与大昭又有所不同。北卑是在草原上起家,起初便是几个部落集结而成的,后拥共主,经过几百年的建章立制。最早建国时候一个大部族便是澹台家。 这位宣罗殿下有一点备受争议,就连当时在北卑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之事的谢长欢也听说过。当年的宣罗殿下年仅二八最是俏丽的年纪下嫁于当时已经古稀之年的澹台老将军,膝下无子,却能以主母身份掌握澹台家,她的手段不可说不厉害。 谢长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李旻处境堪忧:“那李旻回去北卑岂不是狼入虎口,更加危险了。” “宣罗公主这个人呀,做事情岂会这般循规蹈矩。”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年少时候与这位打过交道,心中有几分揣测。 “她其实并未打算将小世子送回去北卑帝都鹯阴城,她这是打算直接把人带去檀州城,那地方是澹台家在内乱时候收复回来的,这是打算拥她这小侄子做檀渊王。” 谢长欢惊得愣住,她知道上辈子李旻对于姑姑宣罗殿下十分钦佩恭敬,他登基成王少不了这位大公主的襄助,没想是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狠角色。这事情要是放在大昭这个,弄不好便是叛乱之罪。 “先斩后奏做到这地步,她大抵也是有了十足把握那北卑不敢动她,行事这般张狂。”谢长欢猜测道。 “澹台家手握重兵,她可能也有些新君的把柄。但这一着实在太险。”正说着长公主并不赞同摇了摇头。“昨日,我跟你爹说起这事情,都觉得惊险太过了。” 谢长欢说:“那李旻能在大昭过完年再走吗?” “兴许待不到了,宣罗公主通信上边已经说了澹台家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陛下那边也接到信儿。想来在春宴上头,小世子便要跟陛下正式辞行了。” 谢长欢有些失落,虽说这一段时间她时有跑去世子府找李旻,但见面的机会仍是屈指可数,这么想着至少能陪着他过完年,但他却要回去北卑了。 “好了,我说完了。长欢,你回头把这些事情都忘记干净了,绝对不可传出去。”长公主嘱咐道:“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不该知道这些事情。” “哦。”谢长欢自然记得自己和长公主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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