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到了年纪,再怎么保养,心情经历也都能在脸上看出些端倪。  卫国公夫人看着远处娉娉婷婷走来的女儿,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微笑,知道她过得很好。  一张小脸红润润的,越发得光彩照人了,女婿总是没有亏待她的宝贝。  卫忆去年的那副憔悴模样哟,看得她揪心得很。  夫妻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现在这般多好,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    在院子里寻到了母亲的身影,卫忆是十分欢喜的。她不比卫锦,能日日与家人相见,自然多出了几分激动来。  卫忆身份贵重,久居深宫,自己又年纪大了,还要帮着大儿媳打理卫国公府的后宅,哪能时常走动。时隔数月,君澜终于见着了时时刻刻念着想着的女儿,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两人很快就走到一处,手挽手地聊着天往殿里去了,留下两个男人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卫锦惦记着赵玉行踪,来得是不情不愿,自然十分心不在焉。  他跟在赵回身后,安安静静的,思绪却早飘出了千万里。  赵回瞥了一眼始终落下他半步的卫锦,心里对他倒是又多了些肯定。  如此情深义重,是个好男儿,配得起他皇家的姑娘。  再往大了想,这样的品性,将来辅佐君王,也必定是一代忠良,能扛起家国重担。  越看越满意,赵回罕见地伸手,拍了拍卫锦的肩,  卫锦抬起头来,觉得受宠若惊,又有些莫名其妙。  可等他缓过神来,赵回已往前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看主子们都入座了,先行回来吩咐传膳的素霓素虹带着几个尚食女官摆桌。  国公夫人偏爱朴素些的肴食,是以今儿个桌上的盘碟不多,基本上都是淡口。  君澜看着自家女儿,宠溺地笑笑:“忆儿,就算顾忌着娘,也该好好照顾自己。我是反对你吃那些辛辣的菜式,可现在你是过于瘦了,还是要多用些饭。你这孩子又一贯挑嘴,这餐能吃好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永远都将儿女放在首位。  卫忆以袖掩口,打个小哈欠:“母亲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些菜式都是子睿打点的,和女儿可没有关系。他啊,只顾着您,早把我忘到脑后了。”  这话可是大不敬,君澜皱皱眉,忍不住就想念叨女儿几句:“这是什么态度,哪有这样说皇上的。在娘这儿胡闹也就罢了,怎的在皇上面前也这般放肆。叮嘱你多少遍了,恃宠而骄便会落了下乘,万万不可取。”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卫忆是明白母亲在担心什么的。因着君澜和卫嫣然生母的关系,她始终是没揭破这一层,母亲心里还只当是赵回负过她,那几分提防犹在,远不如以前亲近。  卫忆偷偷瞄赵回一眼,心里可亏着呢,连忙替他说话:“您可别羞我了,我本就是这么个性子。子睿是时时刻刻让着我的,母亲大可放心,我哪里会在他面前拘谨。”  君澜皱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不必把情绪泄露得太过明显,刚刚是自己越矩了。那些话不合身份,听起来更像是指责。  她是与先太后有些渊源,赵回也一向尊她敬她,但到底身份有别,心里的不满提提也就罢了,若是得寸进尺反而不妙,说不得还会影响女儿。    赵回叹了口气,向卫忆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开口救场:“岳母言重了,阿忆与我之间一向是这样相处,常常是她更厉害些。”  见气氛依旧有些不好,卫忆赶忙在桌下轻轻踢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卫锦一脚,卫锦迷茫地转头看向姐姐,不知所谓:“阿姐,你干嘛。”  君澜刚刚甫一见儿子,便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现下更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卫忆本是想让卫锦出面做个和事佬,现在倒好,局面更是尴尬了。她悄悄瞪了卫锦一眼,替君澜夹了一筷子八珍豆丝,讨好道:“母亲快用些东西,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是饿了。”  现成的台阶送过来,君澜自然是要接,但却不能立时就下。  在座的几人里她辈分最高,可这却是在皇宫,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这桌上的第一口,她是不会动的。  赵回看出君澜的顾忌,也举起筷子,选了一块清蒸鲈鱼放进她面前的小碗里:“下午让岳母等了许久,等到这会儿才宣膳,您快些用吧。”  卫锦常年在宫里蹭吃蹭喝,又是个粗神经的,哪知道母亲心里那些弯弯绕。他见姐姐和姐夫都给君澜添了菜,心早就飘去了青阳宫,连忙道:“娘亲,您快吃啊,愣着做什么。”  卫忆心里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无名火,她狠狠瞪了卫锦一眼,拽拽君澜的袖子:“母亲您就是想得太多,都要和我们疏远了。子睿对我是什么样的,女儿心里清楚得很,您就快用膳吧。至于阿锦,你那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么?”  莫名其妙被凶的卫锦沉默了,也觉得自己失言,默默地低下了头。    君澜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这一儿一女,心里都有鬼得很。  卫忆一向疼卫锦这个弟弟,何曾会因为这些小事说他半句。而卫锦就更是夸张,从见面起就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先是不动声色,默默地举起了筷子。  卫忆见这尊大神终于动了,替赵回夹了个三鲜水晶饺,想随意扯些轻松的话题来:“母亲这次来住几日?我备了些绸缎首饰,等您回去的时候给您带上。听说大哥家的阿勇好事将近,我也给将军府的小姐备了一份,就得您替我打点了。”  君澜放下筷子,轻轻摇摇头:“我只是听说你过几日要南下,便来看看你,就不在宫里过夜了。你大哥最近有些不好,腿连日地疼,整个人虚弱得很。我便让你大嫂全心照顾你大哥,自己接了府中的事,这些天忙得很。”  按理说这事该有风声传进宫里,卫忆却从没听到过,府中安插的人也没报备过,大概是母亲有意隐瞒,怕她担心。她想到这儿,不禁蹩眉:“让娘亲管这些琐事怎么使得?为何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分些人手帮着你,让墨玉也回国公府照料着。”  君澜慈祥地笑笑,轻轻摇了摇头:“是你大哥的意思,这事连锦儿都瞒着,我也没拗过他去。最近好些了,我才敢同你们说。娘虽然老了,管管府中的力气还是有的,不必太过担心。”  一直安静的赵回抬起头,此时忽然插了话:“岳母,不若让国舅也一同去淮安,您意下如何?这次阿忆本就是要带着几个孩子去寻医安养,正好一路就是了。”  赵回的举动倒是让君澜有些意外,心里的那点绕不过的不满好像淡化了些,看向女婿的眼神也和蔼了不少:“皇上有心了,不过这事上,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卫忆不赞同地摆摆手,坚持道:“怎么就能算成是添乱呢,让大哥一起,到时也有个照应。”  君澜深深地看了赵回一眼,依旧是不松口:“皇上是有备而去的,平白带上你大哥,反倒不好。”  赵回轻笑,给卫忆碗里添了一勺虾仁豆腐:“国舅大才,因为天妒伤了筋脉,才不得不退出朝堂去。如今正好有个机会一展身手,是岳母过虑了,能请到国舅,帮到国舅,自然是最好。”  卫忆看着两人互相打哑谜,实在不爽得很,当下就强硬拍板:“这事便这么定了,谁也别多说些什么了,用饭罢。”  说着,她真的只顾埋头消灭小碟中堆着的菜肴,不再看众人。  女儿一时间如此…暴躁,着实反常得很,君澜心下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赵回却是习惯了卫忆在他面前的嚣张,倒是不觉得有异,谨遵媳妇儿凤谕,低头乖乖用膳,也不再讲话了。    &    卫忆看似正在安心吃饭,思绪却凌乱得很。  娘亲这是什么意思,阻止大哥去淮安,莫非是怕赵回多心?  外戚这档子事儿,总是免不了俗,怕君王忌惮倒也有理。  可她如今地位稳固,按卫忆对君澜的了解,她该是不会拒绝赵回主动抛来的好意才对。  这么一来,难道是自己那好父亲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娘亲才会如此谨小慎微?  卫忆是越想越不对,一时间胃口尽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玉箸。    赵回最是了解她,能体会她的感受。  见卫忆停了嘴,他桌下放着的左手自然而然地去找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对她摇了摇头。    君澜权当没看见两人亲密的小动作,依旧不动如山地吃饭。  心急火燎的卫锦见姐姐不吃了,胡乱塞了几筷子菜在嘴里,就等着告辞了。  好容易等着母亲也放下了手中的小碗,卫锦眼神大亮,就要站起身来。    “锦儿,坐下说说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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