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霖飞沧江,总共需要一个半小时。    这个一个半小时里,董畅畅觉得自己度秒如年。而一想到等飞机落地后她就要开始正式与梁嘉逸共事,她又变得坐立难安,恨不得这飞机就一辈子在天上待着。    至少她坐在机翼附近而梁嘉逸坐在最前面的商务舱,打不上碰面。    坐在她身边的是此次同去的另一位小组成员莫兰。莫兰见她这副神经兮兮的紧张模样不由笑开。    “紧张什么?又没什么老虎在你身后跟着。”    董畅畅看了一眼莫兰,想说确实如此,她身后没老虎跟着,那是因为老虎在前头坐着。    “没什么可紧张的。”莫兰安抚她道。“虽然到时候我们要出报告,但就像以前那个小品里说的,我们这种顾问,就是顾得上问一下,顾不上就不问。”    董畅畅不知道“顾得上问一下顾不上就不问”的这句名词解释是出自哪个小品,而没等她多问,空姐就开始广播让乘客们收起小桌系好安全带,通知飞机准备降落。    沧江市这几年发展的不好,其居民普遍认为这是上届领导班子的锅。今年换了届,暂且无法评价这一任的领导们水平如何,但就肉眼可见,至少相比上一届,他们的工作积极性还是相当可以。    这具体就体现在沧江市广安区的开发上。    远盛集团拿下的那块地就在广安区。广安区地处沧江市东郊,去年还叫做“广安县”,今年就撤县立区,成为沧江市的第五个城区。    总而言之,广安区急需要被开发。    除去远盛集团拿下的那块地,沧江市也热火朝天地准备对广安区的其他地块大兴土木。最后由沧江市|市|政|府牵头,他们同远盛集团一起成立了一家名为“远江文投”的新公司,以新公司的名义对广安区进行合作开发。    而聂魏格兰将对整个区块进行规划,给出咨询建议。    说起来,这还是董畅畅第一次接触政|府甲方。    董畅畅抱着笔和本子坐在后面,听着甲方领导们在前方激情画饼,大谈IP变现。广安区这边的资源有什么,能够深挖的文化资源有哪些这几天董畅畅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这会儿听着领导的挥斥方遒除了无语就是想笑。    《山海经》上的神仙妖怪的足迹确实在这里曾有出现。可那些个精怪的名字想在电脑上打出来,还得去生僻字表里查。    他可真是把这地方当作迪士尼啊?IP变现哪里是那么好变现的......    董畅畅庆幸自己坐在后面,不用被甲方领导们看到自己脸上掩饰不住的嫌弃表情。漫长的政|府领导发言结束后,董畅畅发现自己在笔记本上就记了寥寥几笔,剩下的地方都被她拿去画了乌龟。    政|府领导说完后换远盛的梁嘉逸。    董畅畅放下自己画乌龟的笔,难掩好奇地抬起头来朝前方望去。这位以往只存在同事们八卦中的甲方爸爸,在今天之前一直是作为邻居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与之前的政|府领导不同,梁嘉逸没太多场面话,说的一条条全是干货,根本没给董畅畅什么时间去盯着他的脸看,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只手来记他说的话。    原来他工作起来是这个样子啊......    会议开完后,就到了中午。政|府的招待人员先安排好了一顿蛮有规格的自助午餐,倒是省去了推杯换盏的客套寒暄。董畅畅端着个托盘,主食没怎么拿,水果倒是堆了不少。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侧脸看去,梁嘉逸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董畅畅左右看了看,她的同事们这会儿散落各处,倒是没人理他。    “你要用吗?”梁嘉逸盯着董畅畅手中捏着的不锈钢勺,用一种陌生的口吻低声询问。    董畅畅几乎是要条件反射地向后跳一步,接着连忙把手里的不锈钢勺递给梁嘉逸。    “您用吧。”我再找一个去。    梁嘉逸低声道谢,不客气地接过勺子,利落地找了个盘子抄了些饺子,又舀了半盘的清炒红萝卜。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两盘全都放在了董畅畅的托盘上。    “......!!!”董畅畅这次是真的要倒吸口凉气。“你干什么啊?!”她飞快地左右瞧瞧,接着就像个地|下|党一样,压着嗓子低声质问。    大庭广众之下给她盛菜先不说了,还给她搞了半盘胡萝卜,这是不仅想要搞死她,还要顺便折磨一把她味蕾的意思不?    这人,明明亲自给她做过饭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吃胡萝卜!    董畅畅怒火中烧,丝毫没意识到“亲自给她做过饭”这样的字眼能在脑子里跑一圈就已经彰显了他们熟悉的关系。    梁嘉逸没说话,更没吝惜董畅畅哪怕一个眼神,自顾自地给自己夹了一盘意大利面后就端着自己的托盘走到了领导们都在的那一桌。董畅畅质问无门,只能在心里给梁嘉逸按上诸如人面兽心的几个标签,然后再扎他一万年的小人。    当她端着明显不合自己日常胃口的午餐回到座位上时,同小组的莫兰果然好奇地问了起来。    “你平时不是不吃胡萝卜吗?怎么今天开窍了?”    “......挑战自我。”董畅畅寻了个瞎理由应付过去,觉得心里极不得劲。领导们的桌子就在她旁边,说个什么旁边桌子上的人立即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这,她按了按心里的怒气,又道:“而且胡萝卜吃了不是明目吗?吃点也好。”    这是在说自己瞎,之前错看了人。    梁嘉逸清楚地听到隔壁桌上的小姑娘接着胡萝卜埋汰自己,心里笑了笑。肯对他生气总比一潭死水强。    午饭用完,稍微歇了不到半个小时,接待的人又开车过来,准备接他们进山。    广安区规划是一个整体,因此梁嘉逸的行程与董畅畅他们完全一致。即便不是自己拿下来的地他们也要去看一看,毕竟回头是要做整体规划合作开发。远盛拿下的那块地已经完成了各种手续,可还有一半的地现在还是毛地,村名们还依旧在上面生活。    十月中,山里也逐渐萧瑟了起来。接待他们并带领参观的政|府工作人员姓吴,一个科级干部,他们都称呼他为“吴科”。    车开到一个山谷模样的地方,停到了路边,一车人鱼贯而下。    先前早已看过了这边的各种地形图和图片资料,董畅畅知道这里目前主要是作为村里的各家祖坟的存在。吴科走在最前面,陪在梁嘉逸和徐进身边介绍着附近的情况。董畅畅有意落在后面,离梁嘉逸远远的,却被吴科专门叫到前头。    “哎小姑娘,快过来。离那么远说话听不到怎么办。”    董畅畅闻言脸唰地变红,知道自己这里不专业了,把私人情绪带进了工作,连忙几步上前。    “嗯。”吴科赞许地点了点头。“不然我说话太大声,万一被刚好过这附近的村民听到,那明天就是满山的绿树。”*    董畅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站在她身侧的梁嘉逸看了她一眼。她立即收住笑意,整理表情。    “......就这里,我们有考虑过在这里做一个剧院用来做旅游演艺。这两边全是山,张艺谋的那个《印象·刘三姐》不就是山水实景演艺嘛。到时候灯光一打,哗——对吧!”    前面的路到了尽头,几步远就是一座年代依旧的土坟。坟头旁干枯的刺枝上还挂着些许早已被风吹没了颜色的纸花。吴科停下脚步,对给徐进说着他们的意向。    “嗯,把演出放在晚上来增加游客的过夜率,这个确实是一点。但这几年说实话,那么多旅游演艺赚钱的真没几个......”徐进认真点头附和。    董畅畅跟在后面悄悄的听,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就在自己左手边的一座土坟。就想着,这要真盖成了剧院做演艺,岂不是就在人家坟头蹦迪?    一番介绍后,众人又散开各自看看。    董畅畅不知不觉就往挺深处走。苍耳在这个月早已结成了果,现在呈现出了一种暗褐色的干硬。董畅畅穿着棉质的运动裤,裤腿非常容易就被路边乱生的干杂草挂住。但最倒霉的还要属掉进她鞋中的小苍耳果了。    那小果发育不良,个头咪咪一点,和石子差不多大,特方便掉鞋里然后给苦主踩出一脚的血。董畅畅很不幸地成为那个苦主。    不仅如此,在她反应极大地抬起脚后,棉质的运动裤裤腿又□□草钩住,光滑的小腿立即暴露在外,成为了苍耳刺新的攻击目标。    那干刺在她白嫩的皮肤上划了一道,血珠立马从伤口冒出,没几秒就聚成小股流下。被那白皙的小腿衬着,那股红色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目。    “Fuck!”董畅畅爆出一声粗口,以金鸡独立的姿态单脚立在苍耳从中。    “怎么回事?”一个听着就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梁嘉逸两步走到董畅畅身边,在看到小腿上的血后,立即皱起眉头,一手直接托住了她受伤的小腿。    董畅畅皱了皱眉头,怎么在这种窘到不行的时候遇到了他?她想要向后退,把被握在对方手里的小腿抽回来,却收获了一枚具有定身效用的冷眼。    “......踩到东西了。”她不情不愿地回答。    “你扶着我的肩膀,把鞋里进去的东西先倒出来。”梁嘉逸说。    董畅畅立在远处不想动。让她在梁嘉逸面前脱鞋?这对她来说未免也太太太羞耻了!    “你是想我来帮你?”梁嘉逸扬声问。    董畅畅立马怂怂地弯腰解鞋带,心里恨极了这个年龄的男人。简直是自带威压,收拾她这么个小小的新鲜人就只需要一个眼神。    “腿是怎么回事?”    “裤子被钩住,就给刮了呗。”董畅畅翻了个白眼。这么明显的事情,不会自己看啊。    “你怎么不穿秋裤?”穿了就不至于被苍耳刮了。而且现在这个天气,早就是秋裤上身的时节了。    董畅畅倒出了那个引发了一系列惨案的苍耳,扶着梁嘉逸的肩膀直起腰,委屈又自豪地对梁嘉逸宣布——    “我从来不穿秋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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