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先生惩罚学童,打手心和打屁股是最常见的。    当然,打屁股也不能过于侮辱人,学生自己搬来条凳,放到孔圣人画像前,自己趴在凳子上。    也不必扒裤子,也不能动手摁住,就这么打。    丙丁班里的学童一听先生要用扑做教,当即兴奋喧哗起来,惹的隔壁甲乙班的人也凑到窗前围观看热闹。    宁清羽狠狠瞪了眼周元宝,又不敢违抗夫子,只得去搬了条凳放到孔圣人画像前。    周元宝的动作比她可利索多了,盖因他以前经常挨尹夫子的打,熟门熟路。    宁清羽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时,他已经扭动着肥硕的身材,敏捷如兔的趴了上去……    “你快点啊,磨蹭什么?打完就完事儿了!”周元宝还扭头催她,“哎呦,瞧你吓得,冬天穿得多,又不疼……”    “叛徒,你给我等着。”宁清羽狠狠瞪他一眼。    “宁清羽,还不趴下?”贺知元拿着板着走过来,喝道。    宁清羽不敢不听。    不听话,夫子有权利把她开除呢。    反正这里的个个都挨过打,她就把自己当做一个顽童罢了,隔两天睡也不记得。    宁清羽这么自我安慰着,弯腰趴到条凳上。因为她个子矮,手脚都不能触到地上,摇摇晃晃的,还不忘垂死挣扎,道:“夫子,我是从犯,是不是应该惩罚的轻一点?”    贺知元被她气笑了,“你倒是口齿伶俐。行,你十下,周元宝二十下。”    周元宝的脸立即耷拉了下来:“宁小五,你害我!”    “是你先出卖我!”    “是你……”    这两个小东西竟然当着先生的面内讧起来。    惹的窗外甲乙班的大学子们都哈哈大笑。    一名学子戳了戳容成的胳膊:“哎,那个挺白嫩的小孩,你不是很照应的吗,怎么不管啦?”    容成立在窗边,看着趴在条凳上,脸皱成一团的小人,淡声道:“犯错了就得受罚,否则怎么能有教训。”    此时丙丁班已经响起了板子声。    宁清羽脸朝下,一声不吭的挨了十下,内心感觉……羞耻无比。    不过,这几年来她的羞耻心早就锻炼的犹如钢铁一般坚韧,这点小挫折,根本就不care。    好在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袍,里头是厚厚的棉裤,先生也不至于真的下重手,倒果真不怎么疼。    十下板子挨完,她还得爬起来,对着孔圣人的画像行礼,表示感谢圣人教诲,以后争取好好做人。最后拿着条凳返回原位。    贺知元对于她的行为表示很满意,举着板子走到周元宝跟前,啪啪啪的二十下,打的周元宝哇哇乱叫,哭爹喊娘。    有这么疼吗?    宁清羽偷偷摸摸自己的屁股,对于周元宝这种小题大做的行为表示十二分的鄙视。    挨完了板子,周元宝一瘸一拐搬着条凳回来,贺知元收回板子,这才开始正式授课。    每天上课的流程都大同小异,照例先把昨天教的功课熟读然后背诵下来,熟练背诵下来后,再把今天要教的内容读个二三十遍。    总之,就是要读,背。    整个课堂里全都是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读书背书的学童。    在社学念书的学童,无一例外全都是为了将来科举做准备,所谓科举,八股文才是王道,自然除了读就是背。    有句话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宁清羽早就能够熟练背诵三字经,经过贺知元的检查之后,便可以开始对着影格本练习写字。    美人都要临摹一副字帖交给先生。    贺知元依次看过去,看到宁清羽的字帖时,哼了声,扔到一边去,没有言语。    按惯例,写的好可以得到奖赏,但丁班初学的学童没有一个得到奖赏,显然在贺知元眼里,写的都很差。    晌午放饭时,容成来找宁清羽吃午饭,看见她蔫蔫儿的,就问道:“打的疼了?”    “不疼。”宁清羽摇头。    “先生看你年纪小,不跟你狠计较,也让你好好受到教训。”容成说道。    “真是奇怪,我明明是照着周元宝的字迹模仿的啊,自我感觉还是很像的,为什么贺先生一眼就看出来区别?”宁清羽不解。    容成笑了笑:“你才写了几天字,就敢在先生面前耍小聪明?这字,一笔一划,依照个人的习惯,力道,都各不相同。先生写了二三十年的字,若是连你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也算白活了。”    宁清羽听的一愣一愣的:“那,你也能看出来吗?”    “自然看得出来。”容成用筷子点了点她的鼻尖,嘲笑道,“就你那点小道行,想瞒天过海,还早得很呢,好好练吧!”    宁清羽顿时很惭愧。    是她轻视了书法这两个字。    随即,她又有些后知后觉:“容成,你早就知道我会挨打,是不是?”    容成轻咳一声,低头扒饭:“今天这白菜炖的不错,快趁热吃!”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宁清羽愤怒的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被先生抓包,你还不提醒我,就是成心想看我的笑话!容成,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容成抬起头,一本正经道:“你才刚开始入学,不下功夫读书练字,就耍这种小聪明,我便是要让你受点教训。叫你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何况,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作弊。”    宁清羽垂下肩膀:“我知错了。”    “这才乖。”容成夹菜给她,声音缓和下来,柔声问,“屁股疼不疼?下学了回去,我给你涂抹点药膏。”    “谁稀罕你的药膏。”    宁清羽瞪他一眼,站起身,端碗离开。    容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她突然生气离开。    宁清羽回到学堂里,看见周元宝又啃鸡蛋。周元宝腆着脸把一个鸡蛋塞给她,“嘿嘿,宁小五啊,这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了。别生气嘛,咱们兄弟,这叫那个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你?一身肉,胆子小的跟耗子似的,先生两句话你就招了!”宁清羽倒也不客气,接过来,一边剥壳,一边说,“我劝你少吃点鸡蛋,一天一个足够了。你没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胖点好啊,肉厚,挨板子不疼,哈哈哈!”一道嚣张的声音,从窗户外头传来。    宁清羽抬头一看,却是沈纪。    “哟哟哟,这俩难兄难弟的,坐一起互相安慰呢?”沈纪把头探进窗户来,笑嘻嘻的瞅着他们,“宁小五,屁股疼不啊?才写了两天的字,就敢帮人作弊,你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呀。偏生就有比你更傻蛋的,竟然敢用你写的狗爬儿字。哈哈哈,笑死小爷了!”    沈纪对着他们好一顿冷嘲热讽。    周元宝气的:“王八蛋,昨儿打的还不够……”    “闭嘴。”宁清羽小声说,“呈口舌之快有什么用,背地里阴人才痛快呢。”    周元宝眼睛一亮:“你又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我都听你的!”    “真的?”宁清羽挑眉。    “绝对!”    “好。”    下午功课完毕后,宁清羽趁着没人注意,溜到沈纪的座位上,把一盘墨水哗啦啦全都倒在他的包,书,纸,笔上。    别的倒还罢了,他那纸和书就全都毁了。    沈纪差点气疯,捡起地上的墨盘,带着人就去查,结果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周元宝的头上。    所有人的墨都在,只他的没了。    不是他干的,又是谁?    沈纪带人把他给揍了一顿。    周元宝鼻青脸肿的站到宁清羽跟前:“宁,宁小五,你说,是不是你害我?”    “是啊。”宁清羽淡定的收拾书本,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你你你,你还是人吗?不是说好了要做兄弟的吗?你无情无义!”周元宝捂着鼻子,气的暴跳如雷。    “这是你自找的,是你先在先生面前出卖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宁清羽说道,“我得到了教训,又怎么能忘了你这个好兄弟呢?这个教训就是告诉你,背叛别人,就是没有好下场!你活该!”    她挎上包,噔噔噔的走了。    周元宝捂着脸,欲哭无泪。    ……    宁清羽回到家,天色还早,她看见两个婆子从自家院子出来,宁王氏亲自送出来,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们是谁?”她走过去问。    “小孩子家管那么多。”宁王氏白她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宁清羽跟进去,一眼看见堂屋桌上,堆满了东西。    吴巧娘和宁翠红都坐在东边屋里,抹着眼泪。    宁清羽皱眉,拉着梨花问:“怎么回事?”    梨花也有点蔫儿:“下河村沈家来提亲了,奶奶答应给沈少爷做妾室。”    “什么?”宁清羽呼的站起身,“这个老婆子是疯了,爷爷怎么不管?我去找他!”    “小五,别去了。”梨花拉住她,“是荷花自己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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