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宝是个虚浮的胖子,一咕噜被踹到了墙根底下,栽到一堆雪里头,糊了满头满身都是雪水泥巴,棉裤也湿了半截,冻的直哆嗦。    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惹得学子顽童们哄堂大笑。    宁清羽看他一眼,收回视线,说道:“沈少爷,你有什么事找我?”    这沈纪是下河村里长沈承渊的独生子,亲叔叔便是这淳远县的县令沈承泽,可以说是当地颇有势力的富户。    这小子本人也是顽劣不堪,能考上生员,与他那个当知县的叔叔不无关系。    来之前,宁耀祖和吴巧娘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千万离这位沈少爷远一些,别招惹他。    宁清羽是来读书的,也不想招惹他。    “沈少爷,你有什么事?”    “小爷有件事要问你,过来。”沈纪朝她招手。    宁清羽想了想,乖乖走过去。    沈纪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朝身后两个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他们便呼喝着撵走围观的学童们,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抠了!”    谁不知这位沈少爷的厉害,闻言连忙缩回脑袋,唯有周元宝浑身狼狈的还站在原地,叫道:“沈纪你别仗着有个县令亲戚就仗势欺人!你敢动手打人,我就去告诉贺夫子!”    沈纪怒道:“臭小子还想挨揍是不是?”    “我去告诉贺夫子!”周元宝连忙抱头鼠窜,边跑边叫,“宁清羽你坚持住,别被打死了!”    宁清羽看着他胖乎乎的狼狈背影,又是好笑,又觉得有几分感动。    这小子虽说好吃懒做脾气差,但在面对外人时,好歹还知道护着自家人。    沈纪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宁清羽,笑容有些轻佻:“小子,听说你有个姐姐叫宁荷花,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宁清羽心中咯噔一下。    这沈纪莫不是看上了荷花?    “我家荷花已经有人家了!”她道。    “咦,怎么我昨儿还听说没有?”沈纪斜睨着她,“小子,你敢诓我?你大姐还有两个月满十六,至今没有定下亲事,附近谁不知道?”    “沈少爷既然什么都知道,就不必问我了吧。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明知故问?”    “你……”沈纪被她怼的有点恼火,想了想,又忍了,哼了声,“小爷是要让你带个话,明儿小爷要上门提亲!”    宁清羽抬起眼睛,朝他脸上打量。这沈纪长得倒人模狗样,可是性子太恶劣。    沈纪被看的有些发毛:“你看什么看?”    “你家里有没有妻妾?”她脆声问。    沈纪觉得这小屁孩的问题简直可笑:“我都多大了,自然已经娶亲。”    宁清羽被活活气笑了:“你已经有妻子,还敢说上门提亲,就不怕被人一顿棍子打出去!”  “我好歹也是茂才公,怎么就不能纳一房小妻?”    小妻不就是小妾?    宁清羽的脸色瞬间冷下来,道:“我们宁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你敢逼良家女为妾,我就去告死你!”    逼良家女为妾,这可不是闹着玩。    一告一个准。    沈纪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    宁清羽道:“我的姐姐好端端的凭什么给你当妾?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若敢上门提亲,我保证有棒子伺候!”    “毛都没长的小子,倒是挺凶悍。”沈纪好笑道,“难怪你这姐姐素有美名,却直到现在依旧待字闺中。八成是你这小子从中破坏。”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    宁清羽转身打算离开。    沈纪叫住她:“你姐姐当真长得很美?”    “与你无关!”宁清羽头也不回走进学堂。    沈纪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的书童凑过来说道:“少爷,这小子不识抬举啊。我去揍他一顿,给少爷出气。”    “放你娘的屁!”    沈纪狠狠一拍他的后脑勺,“小爷还想着做他姐夫,现在把他打了,还怎么纳了他姐姐?”    书童摸着后脑勺,哭丧着脸说:“少爷,人家不是说了,良家女。人家不乐意,您也不能强逼不是。”    “小爷长得这么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为什么非要用强迫的手段?就不能让美人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沈纪摸着下巴哼哼,“不过,我倒要先看一眼,这位美人到底长得如何。别是徒有虚名。”    “怎么看美人?”书童虚心请教。    “自然是去宁家看,等下午跟着宁清羽这小子一起回去。还怕见不到他姐姐?”    “少爷英明啊!”    一仆役,一书童忙不迭的马屁狂拍。    ……    宁清羽回到屋里,看见周元宝蹲在座位上直哆嗦,脸都冻紫了。    “你不回去换衣服?”宁清羽坐到桌前,感觉到后面的桌子都在震动,顿了顿,她扭头问道。    “不,不回!”周元宝牙齿直打战,“外头还下雪呢,我这么回去还不冻死,再说,逃课必定又要挨板子。还不如,不如在屋里窝着,等下学的时候……就捂干了!”    “先生的屋子里有火盆,去烤一烤火?”    “先生那里……我,我可不敢去!”周元宝也有怕的,“我脑子笨,先生看我不顺眼,万一再考较我功课,我答不上来,岂不又挨板子!”    宁清羽想了想,起身走到隔壁贺知元的休息室,敲门进去,道:“先生,有人衣服湿了,是否可以来烤火?”    贺知元正围着红泥小炉煮茶,看见是那个极为乖巧漂亮的小少年,言语温和道:“你衣服湿了吗?”    “不是,是周元宝。”    “我这里一向赏罚有度,如果你能背出上午我教给你们的三字经,我便允许他来。”贺知元说道。    上午,他把三字经教了有四分之一,一般的孩童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背下来。    宁清羽没有丝毫迟疑,开口便把三字经的前面部分,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且口齿清晰,声音软糯。    贺知元原还漫不经心,越听越是惊讶,身体也慢慢坐直。    他惊讶道:“宁清羽是吧,你之前学过?”    “是的。跟着别人读过几次。”宁清羽平静的说道。    这种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贺知元又没说不能之前就背过。    贺知元点点头:“为人师者,说话算话。你把那个孩子叫过来吧。”    “谢谢先生!”宁清羽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回到学堂,把周元宝拉过去烤火,周元宝乐的眼睛都快瞅不见了。    下午,依旧是先生读,学生跟着读,然后背诵,先生讲解含义,学生接受先生的提问。    若答不上来,便要挨一下板子。    好在这是第一天,先生手下留情,除了周元宝,别人都是拍一下意思意思。    放学后,周元宝主动跟在容成和宁清羽身后,与容成分开后,宁清羽就小声对周元宝说:“你有没有觉得,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周元宝吓了一跳,连忙朝周围张望:“谁啊?”    “你别乱看!”宁清羽伸手掐他一把,“这不给人发现了吗?”    周元宝有些害怕:“谁会跟着我们啊,刚才容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说,会不会是拐子,要把我拐了卖掉?”    宁清羽翻白眼:“放心吧,没人会买一个饭桶回去。”    周元宝拍拍心口:“说的有道理,不拐我就行……那,是拐你的?”    “都不是。好像是沈纪他们。”宁清羽小声说。    “他跟着我们干什么,不会还要打人吧……”周元宝哭丧着脸,“真是倒了血霉了,这才开学头一天,迟到挨打,还要被姓沈的欺负……”    “别哭了,娘们唧唧的!”宁清羽制止他,小声问,“你想不想报仇,把沈纪好好收拾一顿?”  “人家有家奴,我们可打不过。”    “你听我的就行。”宁清羽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了一阵。    于是,他们两个神色如常的往前走,却并没有朝宁家院子走,而是朝后面绕了绕的,到了后山。  宁清羽从小就在后山跑,对这里熟悉无比。    她带着周元宝绕来绕去,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后面沈纪带家奴跟上来,喘着气骂道:“这两个臭小子,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影子。这什么鬼地方。”    书童说道:“少爷,咱们是不是迷路了啊?说不定他们两个都回家了,我去跟这里的村民打听打听。”    沈纪累得要命,一脚踹过去:“还不快去?”    书童慌忙去找人问路。    沈纪和另一个仆役走来走去,忽然见前头有影子一闪而过,他连忙追过去,谁知脚下一空,噗咚滚到了一个洞里。    沈纪被摔的七荤八素,浑身几乎散架。    幸亏底下有枯枝落雪,才不至于摔伤。    “他娘的,这什么地方?”他骂道。    仆役也摔的不轻,艰难的爬起来,左右看了看,惊慌的说:“少爷,不少了,这好像是猎人设下的陷阱,专门给熊瞎子准备的。”    沈纪气的暴跳如雷:“这个时候哪来什么熊瞎子?”    “所以应该是废弃不用了的,被我们俩给撞上了。”仆役也是一脸倒霉催的,“少爷,咱们快喊人吧,虽说是冬天,这若是遇上不开眼的畜生……”    “把你的乌鸦嘴给老子闭上!”    沈纪刚骂完,就听见上头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动静。    他浑身的血液差点被冻住,颤抖着问:“这,这是什么声音?”    吼——    远远有野兽叫声传来。    沈纪差点被吓的尿裤子,冲仆役吼道:“还不快想办法出去!”    仆役也被吓哭了:“要,要么,少爷你先踩着我肩膀上去,然后想办法拉我出去……”    好在洞穴不是很深。    沈纪哪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脚踩上仆役的肩膀,手脚并用的疯狂往外爬。凭借着他惊人的求生意志,还真给他爬出去了。    然而,没等他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一个麻袋当头套住了……    宁清羽和周元宝对视一眼,一起撸袖子,抬脚就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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