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任思眠照常吃完晚饭去后花园转了几圈,回来坐了许久,沈珏还是没来。  依照这些日子的规律来看,沈珏每回过来都是在一个固定的时间点,但今日不知为何耽搁了。  她只好托腮坐在桌边两眼放空地发呆,又等了好一会才等到那位老大。  任思眠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就已掀袍坐下了,索性她也懒得起来,只抬手给他倒了杯热的茶水。  “这是太医院的刘医女,日后她便跟着你罢。”  这时任思眠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了位女子,身上穿着似是太医院制服,那女子上前了两步,对任思眠福身行了一礼,轻声请安。  她一头青丝全被挽起,有几分英气,脸庞干净,周身气质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任思眠第一眼觉得还不错,欣然接受。  而且既然是沈珏找来的人,她也不必多问。  沈珏看到她点头,示意刘医女先退下,执杯抿了口茶,淡声解释,“之前是我思虑不周,有医女在你身边也方便照料你的身子。”  “王爷费心了。”  任思眠笑着道谢,这样很好,以后她就不用尴尬地面对沈珏了,应付他可是很累的好不?  想不到沈珏还挺细心的,连这等事情都考虑得这般周到。  她心底对他的好感度登时就噌噌地长了不少,更加坚定了要抱好这个大腿的决心。    两人正说着话,杏儿端着药福身进来提醒:“王妃该喝药了。”  说完放下药碗就退了出去,留下一脸菜色的任思眠。  这几日杏儿像个老妈子一般地监督她喝药,一日两碗,喝得她一闻见这药味脸就绿了,偏偏她还没法说不喝。  这边她推脱的话还没说出口,杏儿就已经要抹着眼泪哭了。  ……  连她身边其他的人都像沈珏的眼珠子一样盯着她,她一有不喝药的念头就被掐死在摇篮里,简直心里苦。  而且有苦还说不出,这婚事还是她“自己”强求来的,所以也怨不得别人。  沈珏悠然地品着茶,见任思眠迟迟没有动静,好意出声提醒,“再不喝药凉了可就失了药性。”而且更苦。  任思眠撇嘴,左右躲不过去,她端起那碗黑糊糊的药,一饮而尽。  一碗药下去仿佛都灌到了嗓子眼,她放下碗忙不迭地塞了个酸梅到嘴里。  沈珏倒是第一次看闺秀这么…豪迈…的喝药,“你平时都这么喝药?”  “对啊,不然怎么喝?”任思眠缓了一阵,被他问得一脸莫名。  不然用鼻子喝?  “嗯,不错。”和她吃饭的架势倒颇相似。  他这话里带有明显的轻笑,任思眠反应过来,脸登时红了,嘴硬地反驳,“没听说过长痛不如短痛吗?一口一口喝我的舌头就不用要了!”  说完还小声嘀咕:“还不是你开的药那么苦。”  沈珏挑眉:“哦,这么说,倒是怪我?”  某人抬头暼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过那满眼的“就是如此”已足够明显。  炸毛的小姑娘十分可爱,他侧手将酸梅子的小碟子往任思眠那里推了推,“真的那么苦?”  某人闻言狂点头,趁机揪着袖子装可怜:“所以能不能不喝了?”  “可以。”  他答应得十分干脆,直让任思眠想跳起来给他一个么么哒。  “真的吗?!爷你真的是太好了!”  “是该换另一种了。”  “……”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时候不早了,爷早点休息吧。”任思眠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和这个人一起呆下去了。  “夫人今日还未施针。”某人无视逐客令。  “不是有医女吗?”所以不是应该没你事儿了吗?  “第一次总得先看看她的手法如何。”  “……”人可是你选的大哥啊喂!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补充道:“太医院只两个医女,另一个回家探亲了。”  任思眠微笑脸:“王爷英明。”所以她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她的人生安全?  好在刘医女用事实证明了一把她的实力,也就“愉快”地从御用医女成了某人的专用医女。    不管怎么说,虽然嫁进端王府并非任思眠的意愿,可就目前的情形来说,除了继续安于现状当她的端王妃,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虽然侯爷夫妇宠她,可这御赐的婚事岂能说反悔就反悔?她也不能拿素安侯府人的性命开玩笑。  再说沈珏话也放那儿了,正合她意,有大腿伸过来不抱白不抱,而且就目前来看,他对她这个王妃确是算得上不错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她吃沈珏的,喝沈珏的,享受着身为端王妃的待遇,那端王妃的该面对的事情她也得去做。  任思眠收回凝重的表情,唤了云旗她们三人进来。  “给我梳妆,我待会儿要进宫面见皇后。”  早上任思眠还没睡醒就被杏儿从被窝里拉了起来,说是宫里来了旨意,皇后娘娘宣她入宫觐见。  顿时让她的睡意少了一半儿。  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小说洗脑,里面对于皇宫的描写都有些可怕,进宫就要事事谨慎,稍不留神就会犯错,弄得任思眠一听见要进宫就下意识地开始紧张。  这么突然就要她进宫,她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原身对于皇宫的记忆很少,她也只是在成婚第一天同沈珏一起入过宫,且那时不敢多说话,头都抬得少。  只记得皇后娘娘宫里的点心没有贵妃娘娘宫里的好吃?  而沈珏还在上朝没有回来,她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首先进宫的礼仪规矩是不能出差错的,还好基本的礼数原身还是清楚的,而仪容就交给这云旗她们几个了,毕竟之前就是在宫里伺候的。  三人二话不说,很快给任思眠搭好了衣服妆容,分工合作动起手来。  云旗手很巧,动作飞快地挽了一个坠马髻,没有佩金色的首饰,反而搭了碧玉的簪子,同色的耳环。  看似简单,却又透着精巧大气。  任思眠的皮肤天生白嫩剔透,但为了显得年龄不那么小,云锦还是给她浅浅上了层粉,一边忍不住赞叹,“王妃娘娘皮肤真好。”  任思眠闻言笑笑,原身底子确实不错。  一旁云旗暗暗观察了任思眠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悦,才放下心来,又给云锦使了眼色示意她别多话。  她们三人是一同从宫里出来的,一进府就被分来伺候新进门的王妃,这位王妃年纪小,平日里看起来也很好伺候,但身边早有了杏儿,也鲜少让她们近身伺候。  这回,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可不能惹了她不快。  云锦接收到云旗的眼神,暗中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要她说云旗就是太过谨慎,这位小王妃看起来人很好啊。  不过三人中云旗最稳重,她们也会听她的。  而任思眠只想着呆会儿进宫要注意什么,并未注意到丫头们的这些暗中交流。    半个时辰后。  因为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侍卫查了腰牌之后,早在一旁候着的宫女就引着任思眠往皇后所住的正宁宫去了。  如今的皇后姓许,父亲是许国公,早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一同打江山,一直颇受圣宠,也是因为先帝在世时曾金口玉言地对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说过,若立太子妃,必为许家女。  才有了后来的太子妃许氏和现在的许皇后。  有了这番先例,许家女儿养得愈发金贵,临京许多达官贵人以取得许家女为荣,就连和国公府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也在此范围之内。  故而一杆子打下去,朝中十个官员有八个的家中女眷与许家有关系,许家在朝中的势力可想而知。  任思眠的好友许柔慧就是许国公府的嫡女,是当今皇后年龄最小的妹妹。    皇宫很大,比任思眠想象中的还大,而且风格也不是北京故宫那样的赤瓦高墙,宫殿普遍建得都不是很高,且分布不一,弯弯绕绕的很多。  她已经快数不清自己跟着领路的宫女转了几个弯儿了,终于看到了正宁宫三个字。  再次向杏儿确定了自己的仪容没有问题,任思眠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嘱咐了杏儿在殿外候着,才抬步向主殿内走去。  正宁宫自殿门口就被细致地铺了柔软的地毯,脚步踩在上面完全都没有声音。  殿中主位上坐着的便是许皇后,一身华贵精致的凤袍穿着很显气势,同样繁复的发型与一丝不苟的妆容都让她看起来十分有皇后的威严。  任思眠走近,屈膝行了一个大礼,“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好孩子,快起来。”许皇后笑着让她起身,迭声吩咐宫人赐座上茶水点心。  “谢娘娘。”由着宫人扶起来,任思眠这下才近距离的看清了许皇后,脸上的妆容很厚重,姿色不算出色,勉强算得上是清秀,可长期处于上位者的那份气度却让人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殿里熏着香,许皇后身上也带着甜丝丝的香气,两者一结合,让任思眠有些鼻头发痒,很想打喷嚏,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只能拼命忍着,一面去听许皇后说话。  “本宫之前听说你不慎落水,甚是挂念,又想着让你多将养几日,这才找着机会找你进宫来看看。”  许皇后说着,拉了任思眠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几番,“本宫瞧着你气色还是不太好,还是要好好补补。正好本宫这里还有一些滋补的物什,待会儿回去都带上。”  “多谢娘娘挂念,思眠身子已无大碍。”脸色不好多半是憋的。  任思眠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不太习惯许皇后这般热情,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  而许皇后见她这般样子,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拉着任思眠话起家常来。  只不过才说了几句,就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贵妃娘娘那边的人过来了。  任思眠有些错愕,望向许皇后,她的脸上不见异常,甚至笑容都没有少一分。  “本还想多和你说几句话,看来有人已经耐不住了。”许皇后拍了拍任思眠的手背,倒像是真的惋惜两人话还没说完,“好孩子,本宫瞧着你十分欢喜,日后可多进宫来陪陪本宫。”  “谨遵娘娘教诲,日后定会多来看望娘娘,只怕扰了娘娘清净。”任思眠垂首又是一福,才退了出去。  许皇后若有所思地望着任思眠走出去的身影,眼底如墨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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