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雨雪朵朵,寒霜打了条子一般裹在树木上,一眼瞧去白茫茫一片,伴随着风雪,还有呼啸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沈清歌站在阁楼的窗前发了好一会儿呆,默书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她的肩上已落了几片雪。 “姑娘怎的这么不爱惜自己,若是王爷知道了,可要责怪默书了。” 沈清歌秀眉微皱,清亮的目光放在默书脸上看了半响,直把默书看得低下了头,她轻轻叹气:“这才几日,你就被他收买了?” 默书忙摇头:“不不,这哪是被收买啊,只是多一个人关心姑娘,默书高兴。” 沈清歌抬手关上窗,曼裙轻挪在软塌上坐下,素白的手伸到暖炉边烤了烤,微启唇齿淡淡问:“说说他是怎么关心我的。” 默书眼睛一亮,盘腿坐在默书旁边:“今儿个王爷临走前问了我好多事,都是关于姑娘的,” 抬茶的手微顿,沈清歌垂眸轻问:“都问了什么?” “王爷问姑娘爱吃什么,忌口是什么,平时喜欢什么小物件,又讨厌什么东西,还问了姑娘平日几时起,几时入睡。” “你都告诉他了?” 默书神色暧昧,热烈的点头:“是,王爷可上心了。” 沈清歌搁下茶,目光微移看向她:“默书,你可知锦邺是一个怎样的人?” 默书一愣,惶惶低头:“不知…” “你可知他是当朝九王爷?” “默书知道。” 沈清歌复抬起手烤火,不知怎的身子总泛着凉,夜里总睡不踏实,那夜锦邺陪着,倒是意外的酣睡,可是… 她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人前,他是皇族贵胄,是人人皆知的闲散王爷,可咱们都知道他不简单,他曾想杀我,虽然如今对我还算不错,但谁知道以后呢?我们的路还很长,他是敌是友,我们不得而知,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默书大惊,怪自己一时被表面蒙蔽,忘了这位九王可不是善茬,她连忙保证:“姑娘放心,默书明白了。” 沈清歌轻嗯了一声,想起锦邺,她的心绪就有些凌乱,往铜镜里的自己瞧去,头上的梅花簪艳绝生辉,不似凡物。 呆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取了下来放进柜中,默书经她一番提点,再不敢说什么。 沈清歌从怀中拿出沈长乐送的荷花,端详片刻后放在鼻尖轻嗅。 “姑娘!”默书担忧的看她:“这荷包怕是不简单。” 沈清歌轻笑:“简不简单,找家药铺问问不就知道了。” “可这外面还下着雪,道不好走,姑娘若不然等雪停了再去?” 沈清歌拿过斗篷披在身上,转了身瞧默书,嘴角含笑道:“你看看这北齐的天儿,何时雪才会停?若等雪停,我怕也被沈长乐害死了。” 说罢便出了门去,默书赶紧拿了伞跟上。 地上的雪深且厚,行过去时踩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冻得沈清歌一激灵,她忽然想起锦邺那夜从雪地里把她抱回去,言语责怪她不爱惜自己,她听得出那话里满满的心疼,如今再想起,也不知是触动了心里的哪一根弦,明明被生冷的风吹着,她的脸却红了起来。 默书见姑娘发呆,抬手搀扶她过阶,身后徒然响起沈清风的声音:“清歌这是要去哪儿?” 沈清歌转身便见沈清风从大厅出来,身旁同行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郎,见着沈清歌,微微一怔。 二位少年风风火火走过来,肩上落了风雪也毫不在意,沈清歌拿起秀帕给沈清风擦了擦,笑着道:“我想出去转转,屋子里闷得慌。” 沈清风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替她拉了拉披风:“这么冷的天,不怕冻着?” “无碍。”沈清歌的目光微移到兄长身旁的男子身上,此人剑眉星目,贵气十足,乃是当朝大皇子锦垣,前世,他与锦昭的夺嫡之战可谓是血雨腥风,是个难搞的主。 沈清歌含笑行礼:“见过贵人。” 男子眉头一挑,淡淡点头,沈清歌心知此人来者不善,也不过多搭讪。 她同沈清风说了几句话便要出门,男子淡淡出声:“姑娘要出门,不如与我同行。” 沈清风连忙见礼:“王爷,怕是不妥,清歌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男子脸上有几分不悦,笑意微冷:“沈公子说笑,难不成本王要轻薄你妹妹?” 沈清风态度决然:“王爷不可。” “你说不可,本王偏要!” 他强行拉住沈清歌的手腕,力道重得让沈清歌皱了皱眉,沈清风眼中微冷,当即便要去抢,适逢沈清歌抬手拦住,她轻笑着看他:“哥哥莫急,我去去就回,王爷不会拿我怎么样。” 入了锦垣的马车,里头的暖驱散了外面的寒气,沈清歌端端正正的坐好,锦垣目光定定放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捏住她的手依旧不放开。 沈清歌强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含笑道:“王爷,是不是没拉拢到我父亲,所以想拉我下水,制造点你和我不清不楚的谣言,让别人以为我们沈家跟王爷有关系?” 锦垣目光微眯:“你倒是聪明。” 他狠狠甩开她的手,沈清歌被摔到一边,默书看着她迅速发红的手腕,怒目圆睁,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着。 沈清歌重新坐好,轻轻揉着自己手腕,低声开口:“父亲擅长中庸,我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不过…” 锦垣盯着她:“不过什么?” 沈清歌垂首瞧自己的手腕,练武之人果然不一样,自己的手腕隐隐有些红肿的趋势,她拉了袖子盖住,不在意的模样倒让锦垣目光深了几分。 “不过父亲向来疼爱我,你越是这样,越是得不到他的支持。” 锦垣冷冷一笑:“那你怕不怕本王现在就撕了你的衣裳,毁了你的清白,让你只能跟着我,本王倒要看看你那个清高的父亲还能不能站得住脚跟。” “呵。”她轻笑一声,锦垣皱眉看着她:“你笑什么?” “笑你不切实际,我父亲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皇上的授业恩师,现在又是储君的老师,你玷污了他的女儿,皇上会饶了你吗?不仅不会,还会立刻窥破你的心思,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认为皇上还会亲近你,信任你吗?你以为我父亲会低头让我嫁给你吗?想都别想!” “你!”锦垣目光一狠,抬手想掐住她脖子,沈清歌突然提高了音量:“锦垣,你若是敢伤我,我父必定与你斗个不死不休!” 她猛然抬起手上的红痕面对他:“这个伤我会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可若是你敢再伤我,我沈家上下,必定一一讨回!” “你竟敢威胁本王!” “不敢。”她笑得艳绝:“若是王爷耐心些,说不定我还能说服父亲。” “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爷出身高贵,群臣拥立,清歌的心自然会偏向你多一些的。”她摸了摸头上的碧玉朱翠,好一副贪慕虚荣的妩媚模样:“我可不想平平淡淡过一生,王爷可明白?” 锦垣背靠软枕,看着她的脸琢磨了半响:“你是说,你想做皇后?” “我可没这么说,王爷心里明白就好。”她轻轻一笑,垂下的眼眸中一片寒凉,耳边传来锦垣的声音:“这一次暂且放过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若是聪明,本王可以考虑娶你做侧妃。” 沈清歌喜笑颜开的点头,得了锦垣允许,外面的侍卫这才允许沈清歌离开。 离得远了,身后的马车突然骚.动起来,耳边骤然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 沈清歌立刻转身看去,无数飞镖从不知名的方向往马车内飞去,有的侍卫中飙,不一会儿便抽搐着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这飞镖是有毒的。 盛街上突然发生这一幕,吓得平头老百姓到处乱窜,积了雪的地上倒了乱七八糟的尸体,还有摊贩被掀翻的商品。 锦垣虽有武功护身,却也中了几飙,他脸色发青,抑制不住的要倒下,慌乱的人群中,沈清歌的手被人拉住。 此人身披黑色斗篷,帽子遮住整张脸,他的手宽大温暖,轻轻拉住她往角落跑去。 沈清歌猜到了是谁,无声跟在他身后,为免他发现手腕上的伤,不着痕迹的遮了起来。 走到角落,他突然停下来,低沉的声音吩咐:“默书留下。” 默书自然不肯,沈清歌示意她听话,他转身横抱起沈清歌,快步进了弄堂里的屋子。 沈清歌搂紧他的脖子,直到进了屋,男人也没说一句话,只是抱着她不说话,沈清歌无奈,轻轻拉他衣襟,柔声唤:“锦邺。” 姑娘这声音,听来是软糯温婉的味儿,锦邺哪里把持得住,他不过是气锦垣掳走她,若不是派隐卫暗中保护她,他还不知道他的好皇兄竟然在打自己女人的主意。 “刚刚那些暗器是不是你放的?”跟他说话,沈清歌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她察觉了之后,便微微红了脸。 锦邺摘下帽子,双手捧起她的脸,十足珍贵的模样:“他是不是伤了你。” “没事。” 倒不是想替锦垣遮掩,她竟有几分不想让他担忧的心思。 锦邺更急了,慌的搂住她:“快说是哪里?” 沈清歌红着脸不说话,锦邺便在她身上查探,摸到她手腕处,她轻呼一声,锦邺小心翼翼扒开袖子,里头那手腕已经被捏肿了。 锦垣向来歹毒,没有得到沈帝师相助,便把一通的怒火发在了沈清歌身上。 锦邺目光沉了下去,翻箱倒柜找出个瓶子,拉着沈清歌坐到自己腿上,细心给她擦药。 沈清歌很不自在,动也不敢动,她低着头对他道:“王爷,你放我下来。” “你叫我什么?”他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依着你的脾气,方才在马车里定是对他柔情婉转,清歌,你不晓得男人对着好看的女子都是居心不良的,你不准对别人那么温柔。” 她轻笑:“那你呢?你是正人君子?” “我不是正人君子。”他极轻的亲吻她受伤的手腕:“我只对你居心不良,旁的女子提不起半分兴趣。” 沈清歌默默不语,他又说:“我晓得你不信我的心意,肯定也告诉身边的人要多防着我,我只希望你防着我的同时,更要防着别人,他们接近你是为了权势,而我接近你只是为了你。” 姑娘轻轻点头,温顺的答:“知道了。” 锦邺仔细瞧着她眉眼,压着她后脑靠过来,热气绵绵的声音低沉道:“清歌真乖。” 他似赞赏的亲吻她眼角,而后又觉得不够,顺着眼帘一路而下,寻到了唇瓣,热切的含住,反复碾转。 下腹灼热起来,他又生了旁的心思,被沈清歌察觉,素白的拳头重重打在他胸前,对锦邺来说委实不痛不痒。 男人低低的笑,醇厚的笑声撩得她心发烧,他亲着她耳垂说道:“你定是给我下了蛊,若不然我怎么见着你就想那回事?” 沈清歌又打了他一拳,本就软糯的声音听来没什么力量,轻轻斥责“不正经”,倒像是猫儿一般的,挠得他心痒痒。 锦邺连忙稳住心神,从怀里掏出暖袋给她:“别冻着了,办完事快回去。” 沈清歌问:“你这屋子?” “唔。”他轻笑着捏她的脸:“这条街都是我的,你喜欢我送给你,等会儿回府就把地契改成你的名字。” 沈清歌失笑:“这可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今后我会爱着你,护着你,会把这世间一切配得上你的东西送到你身边。” 沈清歌轻轻看他,目光沉静温柔:“王爷可不要对女子说这些话,会让人当真的。” “我要你当真。”锦邺低下头,均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墨发青丝:“清歌,从现在开始,你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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