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极显然也未料到会收到徐显炀如此奇葩的“托词”,一时哑然失笑。他比诚王徐显炀都大了近十岁,心智成熟,又是天生洒脱的性情,不会计较他们这点拂逆。刚那么问徐显炀,也不过是看沈苓有趣想逗着她玩,当然不至于真去夺人所爱。    他笑呵呵地对沈苓道:“小姑娘,我跟你家王爷交情甚好,你别去拿今日这点事告我的状啊。”  说完就转身走了。    徐显炀没事人似的踱出凉棚,沈苓忍不住跟上来责问:“你干什么要那样回答他?”  徐显炀一脸的莫名其妙:“能叫他死心、别再打你的主意不就得了?”  “那你就不能说,王爷待我很好,让他别再惦记?”  “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沈苓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个摆设怎地?由着你们随口这个说要,那个说给的?”  徐显炀有点烦了,一双浓眉皱了起来:“你不就是怕被王爷送给我吗?你不情愿,我也不情愿,王爷哪会那么闲的,非要强人所难?他将来倘若再提起此事,我不要你不就得了?”    这算什么话?沈苓更是气得跳脚,不觉间声调也高了起来:“人家在乎的是王爷要不要我,谁在乎你要不要我了!”    旁边忽然传来“嗤”地一声笑,沈苓一转头,才见到诚王竟站在几步之遥的白杨树下,月白色的游猎装随风飘摆,身形秀擎得也似一株白杨。    方才这些话显是被他听去了,沈苓脑袋有些发木,一时也猜不透他听了会有何感想,只顾下意识地满面通红,局促发窘。  与她相比,徐显炀倒是大大方方,仍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儿。    诚王就像听了个多好笑的笑话,走过沈苓面前的时候还在低着头笑,一直到走去凉棚下落座,从小中官手里接过茶杯,他都还在低低的笑,几乎连茶都喝不下去。    系统提示道:“亲,大好消息!他的恋爱满足感从-15直接升到35了哦!”  还真是长足进展!沈苓着实摸不着头脑:听见我跟小徐大人吵架,就能令他那么嗨皮?    诚王好容易平复了笑意,喝了点茶,接过沈苓递上来的热毛巾,对跟进来的一个随从吩咐:“把那东西就交给她吧。”  沈苓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个一尺多长的锦缎口袋,掂着还有几分分量,也不知是什么,她信手解开袋口的抽绳,冷不防竟从里头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沈苓吓了一跳,失手将袋子掉落在地。眼见袋子里的小动物就要钻出逃生,没等随从与小中官们下手围堵,沈苓很勇猛很迅捷地扑将上去,及时将其按在地上,揪着后脖子和背上的毛擒拿回来。    那是只不足一尺长、红褐毛色的小狗……不对,是小狐狸!    竟然是狐狸!沈苓还是头一次摸到狐狸,一时大感新奇,两眼都睁圆了。    诚王见了她这迅猛表现很有些惊诧:“你倒是天生胆大。”  这个口一开,多日来闹别扭不说话的事儿就好像都揭了过去。    有小中官帮着撑开袋子,让沈苓把狐狸装回袋子里。  “那是野畜生,又不是人养的,留神别被咬着抓着。”诚王提醒着。    沈苓将小狐狸塞回袋子后,把脑袋留在袋口外面,拿袋口的细绳松紧适度地在它脖子上系了,如此一来就既能看着狐狸的脑袋把玩,又不用担忧被它挣脱伤人。    诚王失笑道:“你果然很会想辙。”  沈苓兴冲冲地抱着狐狸问他:“王爷您怎会带了只狐狸回来啊?”    “它爹娘都要被人剥皮去做袍子了,我见这只小的模样有趣,索性拿回来给你养着玩。”  沈苓咋舌:“养……咱们能养只狐狸?”  古人都很迷信的,狐狸在传统文化里可不算什么吉祥物。她记得不久院里飞来一只猫头鹰,碧莹她们几个逗弄了一会儿,就被华嬷嬷骂了一通。说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诚王显得很没所谓:“想养就能养,反正又不是在宫里了,谁还管不成?”    听了最后这一句,沈苓就隐隐猜出,他大概是想逐步做出些“出格”的事,以挑战华嬷嬷的权威。看起来他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了。    小狐狸似乎很恐惧,大睁着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发出低低的哀嚎。不管怎样,沈苓对善待这么个可爱小家伙肯定是没异议的,当下先将其交于小中官收在一边。    又待了片刻,皇帝也回来了,在场众人全都起身整肃。因是个游乐的场合,倒不至于还要所有人都拜服在地三呼万岁,只是各家的主子都凑上去迎接而已,礼节也都十分随意。    大约二十几个京中年轻权贵凑在一处,兴致高昂地谈论着今日的游猎战果。沈苓发现,诚王出言不多,却总是挨得离皇帝最近的一个。    皇帝身周都有宫女宦官伺候,沈苓无需紧跟在诚王跟前,但因为诚王的歇息之地本就与皇帝这边相邻,她也借机看清了皇帝的样貌。至元皇帝的长相看不出与诚王有何相似,在沈苓看来,也明显不及诚王生得好看,只大体算的白净斯文而已。    众人歇息闲聊了一阵,皇帝便叫大伙同去饮宴。  待众人暂且散去,皇帝与诚王一并走出凉棚之下,沈苓将诚王的锦缎斗篷捧过来为他披上,皇帝一打眼看见她,眼神也是一滞,遂问道:“这丫头也是从前勖勤宫里的?”    沈苓心头一跳,以她的身份是不够格对皇帝郑重参拜的,皇帝又不是在问她,她便垂着头规矩站着。  诚王望了她一眼:“是皇嫂上回选给我的那四个丫头之一。”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那也是宫里头选出来的啊,想不到,竟被你捞到个宝贝。”  这话里已然很清晰透露出那层意思,倘若这“宝贝”是先被他发现的,就轮不到他弟弟了。    沈苓十分纳罕,她并没觉得自己这副相貌有那么打眼啊,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回头率还可以的美女吧。    系统:“亲,你要理解,越是往古代追溯,美女就越稀缺。何况这年代选宫女并不看重容貌,连选嫔妃都不把美貌排在首要位置,皇帝平日里也很难见到美女啊。所以才有过那么多皇帝在民间采野花的传说。”  沈苓挑眉:“这么说来,我要是再多穿一千年回去,大概就能祸国了?”    回想到诚王在见了她头一面后,好感度还是0,沈苓隐然自豪:可见还是我家王爷最为正派,不像他们那么肤浅。  系统:“-_-|||什么时候瞎也成了优点了……”    皇帝那句话只是对弟弟的一句打趣,当然不至于真去打沈苓的主意,说完他就走了。  诚王需得跟上去,临走前,他转头对沈苓小声道:“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还是别跟来了。”    沈苓立刻点头如捣蒜,皇上也就罢了,再多遇见几个小公爷那样的家伙可够她闹心的。  诚王倒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积极,如此一看,她果然不是个仗着姿容过人就会招蜂引蝶的轻佻女子。    临走之前,他又给她多留了一个微笑。闹了好几天的别扭,至此是烟消云散了。    等到这天回了府,谁都不意外,王爷又叫了沈苓去主屋里上夜。    沈苓又睡到了那张熟悉的坐炕上,虽说这里睡着没有自己屋里的床铺舒服,可一睡回来,她还觉得挺想念这感觉的,毕竟又能和他同处一室了。    除了那个没准备的头一天之外,她每次上夜前都备好厚衣服,以便夜间凉了加上,不需要再关窗也不会冷了。如今已然入秋,天气更凉,夜间她都要套上双层的夹衣才能抗的住窗外透进的凉风。    这夜刚眯着了一觉,翻个身的工夫,隐约发觉面前似有个影子,睁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诚王在中单之外披了身鹤氅,竟然蹲在跟前端详着她。    “王爷?”沈苓惊悚异常地弹坐起来,一时都怀疑他是在梦游,“您这是怎的了?”  诚王披着一头长发,神色间似有些迷茫,亦有些自嘲:“我是不大想的明白,你真有那么美么?”    这算是个什么意思?沈苓眨巴着眼,同样“不大想的明白”。    诚王叹了口气,站起身,一点都不见外地挨着她坐下:“你不知道,白天饮宴之时,几个人都来问我,从哪儿得来了你这么个俊俏丫鬟。其他没出口问的,也都眼巴巴地等听我的回答。显而易见,在他们眼里,你都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只说了句‘我也没觉得她有多俊俏’,他们竟都笑了,简直是……哄堂大笑。”    他如此说着,仍然是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可耳边传来低低笑声,转头一看,沈苓也在掩着嘴笑。  诚王眉头一皱:“究竟有什么好笑的啊!”    “嗯是,没什么好笑,王爷恕罪。”沈苓强忍住笑,让自己整肃下来,可才憋了两秒钟,就又“噗嗤”笑出来,还笑得停不下来,简直要笑倒了。    诚王很有些不耐烦:“到底哪里好笑?快说!”    沈苓止住笑:“我问您,是不是常有人夸您行止成熟、少年老成?”  诚王道:“是啊。”  沈苓又问:“今日去游猎的那些贵人们,会不会有人曾被家中长辈拿来与您想必,说什么‘瞧人家诚王爷年纪比你小得多都比你懂事’?”  “那很可能。”他自己也常以此为荣来着。    “这就对了,”沈苓笑吟吟地摆弄着辫梢,“人家都见惯了您少年老成,突然发现,您也有不那么老成……不,是很不老成的时候,当然觉得好笑了。”    他都这个年纪了,竟还连女孩子的美丑都还不懂得欣赏,足见在男女之情方面还是个没开窍的小孩子,人家见他终于“原形毕露”,可不得抓紧这难得的机会狠狠笑他么?    沈苓狡黠地转着眼珠:“而我呢,见到您被人家笑了,都闹不清人家笑什么,自然就更觉得好笑了。”说完就又无所顾忌地一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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