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清璇死的时候,你难过么?” 清璇的一双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杨桓,她在仔细的看杨桓的神色。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那就是杨桓究竟对她,有没有一丝的喜欢。 杨桓清隽的脸上缓缓浮起了沉重,仿佛隔着三年的时光,看见了那日的惨象一般。深邃的眸子中立刻蓄起了晶莹的泪水,他挽起一抹苦笑略带哽咽地说道: “阿璇走后,我便不知这世上喜为何物。我昼夜幽泣,痛不欲生,欲为卿毁天灭地。” 杨桓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握紧了清璇的手,仿佛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内心的感受传给清璇一样。 如何能不难过?又岂止是难过? 当年夜不成眠,辗转反侧,茶饭不思,日日潦倒。不过是心里念着你,这才无心世事,兀自沉沦。 你也真是狠心,你既活着,竟不声不响地躲了我三年,如今居然还问我,难不难过? 这天底下,能在我心头如此肆无忌惮地扎刀的,也就只有你沈清璇一个了。 其他人,既不敢,也扎不到。 清璇盯着杨桓良久,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伤痛,似乎不是作假。 看来当年自己死后,他也不是不难过的。 可是既然如此难过,为何当初要杀人呢?难道长公主的话都是对的?杨桓真的是碍于往日的情分才借公主的手杀人吗? 清璇静默片刻,慢慢在脑海中理出了头绪。 也许当年杨桓是真的想娶自己吧?毕竟两人的婚约是从小就结了的。后来杨桓入仕,官场上的事情见得多了,人也就慢慢变了。 他想娶公主,又念及旧情。便让长公主来了结这一切,对吗? 尽管他后来日夜难过,可当初终究在权衡中抛弃了自己,选择了权势。若是那公主没有暴毙,恐怕他现在儿女双全,和和美美呢。 罢了,今日就不该问这些。 问了又如何,不过是将这血淋淋的真相看的更清楚罢了。 ** 清璇在灵云寺养了几日,脚便好了许多。不过几天的功夫,又能乱蹦乱跳了。 有亲哥在身边,清璇自然喜欢找天枢去玩。每每她乖巧地坐在沈天枢身边,聚精会神地听着沈天枢吹牛,杨桓便不爽,嗤之以鼻,暗骂沈天枢“胡言乱语”。 沈天枢自然知道杨桓在想什么,逮到了机会,便得意洋洋地对杨桓说: “清璇就是喜欢听我说故事,啧,不像有些人,就是不讨女孩子喜欢。” 杨桓气得差点就要撩袖子冲上去,却看见清璇由远及近“哒哒”地跑来,皱着眉头问道:“天枢哥,你们怎么了?” 杨桓便飞快的将手上的动作改成摸自己头发,强笑道:“这山上的饭菜可真不错,头发都变油顺了”。 沈天枢便一声轻笑,拉着清璇的小手,用袖子擦擦她的脸,笑的慈爱: “你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你看看你这一脸的汗,走,你天枢哥带你洗脸去。” 杨桓那个气的啊,都要升天了。他沉着脸说道:“清璇,白玉不是在屋里等着你吗?” 清璇脚扭了,杨桓便连夜叫了紫珠和白玉过来。 清璇略微犹豫,推托道:“可是天枢哥屋里有糖啊”。 沈天枢憋着笑,说道:“清璇,咱们走,吃糖去。” ** 沈天枢给清璇洗完脸,才发现清璇并不喜欢吃他准备的糖,便晓得清璇到他这里,不过是为了躲杨桓。 心里便有点不高兴。 “怎么,杨桓欺负你了?” 你个不要脸的奸相,不是告诉你,本公子缺个妹妹么?你还敢欺她?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就让我娘认清璇做义女,接到我们沈家来。 清璇摇摇脑袋。低声说道:“也不是。” 沈天枢一愣,又追问道:“那是何事?我看你躲着杨桓,似乎不太高兴。” 清璇突然很认真地问天枢: “你说,人能看见自己死后的事情吗?” 沈天枢又一愣,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说道:“你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问这些问题做什么?幸亏是问了我,你要是问了谁家的长辈,指不定还要请道士来给你驱邪。” “我这不是悄悄问你吗?” 清璇又眼巴巴地看着沈天枢。 清璇知道自家这个哥哥喜欢读书,知道的事情也多。这些天她一直被这个梦困扰,她始终在疑惑,梦中见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天枢又问道:“人活着,如何能看见死后的事情?” “那在梦里呢?”清璇认真地说道:“梦里看见的,是不是真的?” 沈天枢想了想,居然笑了。他拍拍清璇的脑袋,说道: “我看你是在这寺里待的时间长了,看那些和尚将什么因果轮回的,把你弄得神神叨叨的。梦么,基本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哪里能当真。唔,我得和杨桓说说,早点回去。” 然后他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 “清璇,要不等回去,你到我家去住一阵子?我们沈家比杨桓那破宅子好玩多了。” “你想的倒是美!” 未等清璇回话,杨桓便沉着脸踏了进来,说道:“清璇自然是我带回去,不叨扰贵府了!” 杨桓便叹气,说道:“你可真是小气,我接清璇去玩几天,又如何了?” 杨桓不理他,只“哼”一声。 本相顾及清璇,让你过来一同看桃花已经是对得起你了,你居然还得寸进尺,要把清璇带到沈家去?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哼。 清璇心里则是一紧,也不知方才那些话被杨桓听去了多少。她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偷偷看杨桓,却不防和杨桓的目光撞上。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 虽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可清璇却听出了些强势的意味在里面,她有些不情愿地蹭过去,杨桓便带着他走了。 山林桃花盛开,芳华灼灼。偶有落英飘于清璇发间,杨桓抬手拂去,清璇听见他温柔地说: “你别想其它那许多,你要相信,我总归会对你好的。” 其实杨桓不是个多么会说情话的人,他竭尽全力想安抚清璇动荡的内心,先来想去却只能说出这么句短小的话。 可这句短短话,承载了多少情义,那却是远远无法计量的。 清璇听着杨桓的话,又看着山上的夭夭桃花,若有所思。 ** 杨桓带着清璇连夜赶回了丞相府。 傍晚的时候丞相府送来了急报,说是家里出了大事。杨桓心中不安,一路颠簸,赶到了丞相府,管家匆匆把他领到了荣恩堂。 “大人,今儿下午老太太在房里跌了一跤,整个人就动不了了,现在躺在床上……”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老太太若是将养的好,还是能好的,可若是将养的不好……” “笑话”,杨桓冷哼道:“本相的母亲,如何能将养不好?你去告诉他们,要什么药材,尽管开来。我们堂堂丞相府,还能短了他的药材不成?” 杨母在房内,听见儿子的声音,便唤道: “……可是桓儿回来了?” 听见母亲的声音,杨桓连忙进去,一眼便看见母亲虚弱地躺在病榻上,略带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杨桓忙坐在母亲旁边,握着母亲的手,又是责怪又是担心: “母亲,你在荣恩堂好好的,如何就跌跤了?” 杨母便轻轻笑了:“傻孩子,你天天忙着忙那的,都要忘了过几日便是你生辰罢?娘还记得呢,想着给你做个白玉腰带来着,可小珍珠掉了地上,娘年纪大了,看不清那些,便滑了一跤。” 杨桓心里酸涩,便想起来,父亲去的早,各房叔叔伯伯都觊觎丞相府的家产,这些年来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母亲的艰难,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杨桓便叹气:“母亲,你这又是何苦,做什么让丫鬟帮你就是了。” 杨母又拍拍他的手,笑道:“你每年生辰,娘都要亲手帮你做东西的,这做娘的心啊,你又怎能懂?” 母子二人又说了许久,杨母忽然问道: “桓儿,娘这病重,走不得路,平时也不能总麻烦你,不如接了敏儿那丫头进府陪陪娘如何?敏儿那丫头虽有些不懂事,可娘如今难受,便总想着她。你看能不能让那丫头来陪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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