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柴房在后院的一角,前边便是一个小湖,这里地势偏僻,终年寒气逼人,尤其此时夜幕低垂,四周的松柏“簌簌”作响,格外渗人。    清璇靠在柴堆边,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到杨桓家里玩,杨桓曾对自己说过,他姨娘给他添的那个幼弟,才出生不过三天,就被母亲的贴身婢女扔到这湖里了。    一阵冷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清璇衣裳单薄,连忙抱紧了自己,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来,幼时有一回找杨桓玩,也是一个冷天,正巧自己急着出来见他,没吃午饭,不一会便饿的到处找食吃。杨桓便憋着笑,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一碗甜汤。    也不知道杨桓现在醒了没有。    他真是傻啊,跳下来救自己干什么?他是什么水性,自己不知道么?傻成这样,还当丞相呢。    老天保佑他赶紧醒来吧,他若不醒,自己只会越来越愧疚。    真是奇怪啊,在现在这个饥寒交迫的时候,满脑子居然都是杨桓。重生之后的三年,一直被刻意遗忘的两人小时候的回忆,竟然在今天这个晚上,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正这么想着,柴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提着一盏灯缓缓走入,灯笼的黄晕温暖了整个柴房。    清璇警惕地打量着来人,却听见那人先问了一声:    “你还好吗?”    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蓝锦。虽说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可她毕竟是这偌大的丞相府了少有的熟人了。  “我没事。”    蓝锦便轻笑:“你这孩子真倔,你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此地又寒凉,你怎会没事?”    说着,便将手中的盒子展开,一股饭香立刻充斥清璇的鼻尖。    “哇,”清璇惊喜极了,挪过去,端着蓝锦为她盛好的饭,一边吃一边问:“夫人不是说不能送饭吗?你送了,夫人不会责罚你吗?”    重生后的清璇今年不过十二三岁,此时扒着饭,碗盖着了半张小脸,只剩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蓝锦,忽闪忽闪的。    蓝锦的心便软了,说道:“我可没这胆子,是陈生让我送来的。就算夫人知道了,她也不会把陈生怎么样。”    “陈生?”    清璇愣住了,连扒饭的手都停了下来,问道:“他不是不喜我么?怎会冒险让你送饭进来?”    蓝锦看着端着饭碗一脸疑惑的清璇,只觉她一团孩气。她温和地说道:    “丞相昏迷之前让陈生保护你,虽说他为了替丞相鸣不平,在夫人面前说出了事实,可如今丞相还没醒,他的职责所在,仍是护你周全。自然不能让你饿着。”    清璇微愣,没想到一脸周正的陈生,竟是个这样的人。    “丞相的属下俱忠心耿耿,你可知为何?”    “难道不是因为他权势滔天,属下惧怕于他?”    “自然不是,”蓝锦轻抚清璇的头顶,说道:“是因为丞相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啊,以德服人,方能长久。”    清璇皱着眉,半信半疑。    待清璇吃完,蓝锦提着食盒要出门之时,忽然转身对清璇说道:    “你若以后还有机会伺候丞相,可千万别对他耍小性子了,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心中挚爱与他阴阳两隔,好不容易能移情与你,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月光透过敞开的门倾泻一地,清璇看着蓝锦月下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的那句话,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她会说杨桓可怜?    他可怜吗?他翻云覆雨,几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何来可怜?    而蓝锦走在路上,暗暗想着:清璇,你最好祈祷丞相早些醒来,还能抢在夫人发卖之前把你救下,你可知道,被卖掉的姑娘,都去了什么地方……  **    晨曦温暖的光洒满在了杨桓的侧脸上,苏敏端着药碗,用汤匙轻轻搅着,皱着眉,担忧的说道:    “也不知道桓哥哥会不会有事。”    苏煜大喇喇的躺在床边的太师椅上,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他肯定死不掉。”    “呸呸呸,”苏敏嗔怪道:“瞎说什么呢。”    看苏敏一脸的嫌弃,他脾气“噌”的就上来了,他捏着下巴,皱着脸问说道:    “啧,你亲哥连夜赶过来,累成这样了也没见你问一句,眼睛里倒全是那奸相了。”    苏煜站起来,逼近一步,歪着脑袋问道:“我说,你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苏敏脸红:“你胡说什么!”    苏煜倒是一脸无所谓,又很没形象的躺在了那张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哼道:“反正我告诉你,杨桓心里有人了,就算杨夫人帮着你嫁进来,你日子不会好过的。”    苏煜提到了苏敏的痛处,她气道:    “不就是沈清璇么!可是她已经死了!”    “咚”    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兄妹二人,苏煜扭头一看,竟是杨桓撑着坐了起来,不小心碰翻了床边的小桌。    “杨桓……”    “你们……方才说什么?”杨桓初醒,撑着十分费力,说话也断断续续,苏煜连忙去扶他,杨桓却抓着苏煜的手,固执的问道:    “你们在说清璇?清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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