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前的一晚是如此的惊心动魄,以至于此事过去了许多年之后,经历过此事的下人们依旧心有余悸。    那晚清璇走到船边,准备跳江而逃。可她不知道的是,杨桓偷偷派给她的影卫一直跟在她身边。起初影卫只当她在赏景,便按下不动,后来见清璇沉进了江底,这才慌忙去救。    就在这时,一直悄悄跟着清璇的蓝锦冲了出来,急急拦住了他:  “你又不通水性,跳下去也是送死,你快去通知丞相!”    话刚说完,蓝锦便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江水中,去寻找江底的清璇。    跑去通知杨桓的路上,影卫还不禁佩服蓝锦的心细,蓝锦是杨府的家奴,因为平素很有头脑,杨桓便派她在维扬清河一带管理杨家的铺子。后来杨桓出来的急,便临时抽了她过来伺候清璇。    杨桓自然是所有人中间最着急的一个。    他匆忙赶到船边,外衣都没顾得上脱,“噗通”一声便跳了下去。    蓝锦本已经找到了清璇,可终究是个姑娘,带着清璇快要游到岸上之际,因体力不支,又沉了下去。蓝锦心中慌乱,看着杨桓跳了下来,便拼命的喊:    “丞相,小姐在这里!丞相!”    杨桓连忙闭了气,向那处游去。    借着皎白的月色,杨桓清楚的看见,他的清璇,此刻正毫无生机的淹没在江水中,动也不动一下。    杨桓心中绞痛,三年前痛失阿璇的惶恐再度将他笼罩,他慌忙游向清璇,把清璇搂进臂弯,将一口宝贵的气轻轻渡给怀中这不听话的女孩,唇齿相依之时,怀中佳人唇瓣的娇软,恍若一根轻柔的羽毛,缓缓划过他的内心。    这三年来,恐惧与后悔不仅没能淡忘,反倒历久弥新,越来越深。只有将眼前这人紧紧搂在怀里之际,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船上的侍卫们早已吓傻,这时才反应过来,成群结队的跳入江中,手忙脚乱的要拉丞相起来。其中有个不长眼的侍卫献错了殷勤,看丞相气喘吁吁,便想分担丞相的负担,替杨桓抱清璇。    杨桓立刻狠狠的瞪他一眼!    这是他的宝贝,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即便是负担,那也甘之如饴,哪里容得他人接手?    所有的大夫都被叫到了清璇跟前,而杨桓坐在哪里,忧心忡忡的问:    “如何了?她的病可还重?”    随行大夫们有一些知晓杨桓的身份,看杨桓面色不虞,心中忐忑,当下便抖抖索索的替清璇把脉,望闻问切下来,小心的说道:    “公子莫急,小姐不过是受了凉,待老朽开些驱寒的药物,小姐便能醒来了。”    “如此甚好,”杨桓握着清璇的手,轻轻搓揉着,想为她增加一点热度。“你们速去开药,若是天明之前,她还没能醒来,本相就把你们丢到江里去喂鱼!”    众大夫俱吓的一颤,杨桓的影卫却担忧主子,劝道:“主子要不也请大夫们看看您,属下见您面色……”    “无妨,”杨桓却不甚在意,随意说道:“不过是下水游了一趟,能有多大的事?我就在这里坐着,等清璇醒来。”  **  清璇昏昏沉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想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觉手臂酸软,几乎用不上劲,不由得“嘶”了一声。    “小姐醒了?”    清璇睁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这刺眼的眼光,面前这丫头是自从来没见过的,又环顾四周,发觉不是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屋子。    心下便生疑,难道自己是溺亡在了嘉临江,又重生在了那家小姐的身上了吗?若真是如此,那可要求神拜佛,再也别遇见杨桓了。    见清璇面有惑色,那丫鬟心下了然,笑着说:    “小姐不认识我,我是才调过来的,蓝锦姐姐昨天落水受了寒,现在正修养呢。”    清璇一听“蓝锦”,心中便一沉。    怎么,自己还在杨桓的船上吗?是自己出逃不成,溺亡之际,又被杨桓的人给找回来了?    清璇尤不死心,接着问道:    “我看这间屋子,也眼生的很。”    那丫鬟又笑说:“小姐您有所不知,昨儿大夫说了,要给你找一件向阳的屋子,方便您养病,丞相便连夜将您移到这儿来了。”    听了丫鬟的话,清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逃跑的事,杨桓肯定是知道了,也不知他那样心胸狭窄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于是又小心问道:    “丞相他现在在何处?”    那丫鬟似有些为难,对着清璇,皱眉清秀的眉头,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清璇只当时杨桓对自己有什么责罚,这丫鬟惧怕于自己,不肯说出,便安慰道:“无妨,你说罢。”    那丫鬟才期期艾艾的说道:    “昨儿您落了水,杨丞相担心于您,便跳下水去救了您上来,后来又坚持守在您床边,非要等您醒来。结果后半夜撑不住,便昏了过去,被下人们送了回去,现在还没醒呢。”    **    此时的时节已是暮春,阳光倾泻在房里,一室温暖。蓝锦却裹着一团棉被坐在床上,昨晚的江水寒冷,也伤了她的元气,可大夫们都围在了清璇和杨桓的身边,哪里能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卑微的奴婢?    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出汗逼寒气,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杨桓的情景。    那时杨桓还未及弱冠呢,小少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在大街上走的十分招摇。虽然两人都换了普通百姓的衣裳,可那通身的派头,一看便是世家的公子小姐。    彼时自己不过是个流浪的乞儿啊,家里的老父亲去世了,哥哥嫂嫂便将自己赶了出来,眼看就要饿死在了街头,可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娇嫩软糯的声音:    “桓哥哥,你看那个小姐姐昏过去了!”    这一对小兄妹就这么蹲在了自己面前。是来嘲笑自己的吧?蓝锦十分阴暗的想着,她想将这一对小屁孩赶走,可却没这个力气,只能用眼神警告他们。    可当时的蓝锦实在是太虚弱了,瞪过去的眼神,软绵绵的,像一只羊羔。    “桓哥哥,你看,她看着我们呢,她想让我们救她。”    小丫头用胖胖的小手指指着蓝锦,杨桓的年纪比蓝锦要大些,他歪着脑袋看着蓝锦,认真的问道:“你愿意到我家帮忙么?”    蓝锦这才仔细的看着杨桓,这男孩十几岁的模样,生的清秀极了,只那一眼,杨桓那沉稳的眸子便撞进了蓝锦心底,从此山高水长,任君差遣。    后来蓝锦成了杨桓府上的洒扫丫鬟,也终于知道了那日见到的小姑娘不是杨桓的妹妹,而是杨桓未过门的妻子。    于是心头的那一点触动,也一并悄悄埋在了心底,从此永不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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