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瓷醒转来的时候发现身处一个昏暗的山洞中,她和曲非都睡在一块垫了干草的大石上,身上的伤口也用新鲜的草药处理过,药汁流过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留下淡绿色的痕迹。 见曲非还睡着,落瓷兀自活动了一下身体,还好没什么大碍,除开身上被撞出的一些青紫痕迹,就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小孩子恢复得快,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逼仄的山洞里,除了她和曲非并无第三人的踪影,只是听着洞口有些许声响,落瓷便撑着挪了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洞口,遮住了光线,看得并不清楚那人的模样,落瓷于是试着叫道:“敢问可是阁下救下了我家姐妹二人?” 那“人”闻言转身,只消一眼,落瓷便啊的惊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那哪是什么人啊,根本就是一直巨型的大鸟,目测一人多高,身体肥硕需得二人才能合围。此时见落瓷惊得这般模样,挥起翅膀扑腾了几下。一时间落叶与尘土齐飞,落瓷忙用袖子掩住口鼻。这下大鸟倒是没了动作,悻悻收了翅膀,发出几声低低的鸣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落瓷。不知为何,落瓷居然看出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这般庞然大物,落瓷之前是从未见过的,不过在这金老爷子的武侠世界里,只要稍加联想便明了这该是一只大雕。想通这点,落瓷倒是没了之前的惊骇,只是也不敢妄加动作以免刺激到面前的大家伙。于是一人一雕就在洞口这么对峙着,大雕看着落瓷的眼神居然还颇显无辜。 还好没过多久,这种局面便得到缓解。突然间大雕的大翅膀又扑腾了几下,兴奋的叫了两声。不一会儿,洞口转进一位老者,着一身灰黑棉袍,头发稀疏银白,但神采熠熠步履生风,倒是让人猜不出年纪来。 老者看了一眼洞中情景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捋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雕友,你又顽皮吓着人女娃子了。”说着行至落瓷跟前,袖袍一拂,落瓷只觉一股气劲强拖她起来。 落瓷暗自心惊,又见老者递过一个纸包道:“女娃子恢复得不错!这躺了一天一夜也该饿了,先吃些东西罢!” 纸包里是几个馒头和一些切片的卤肉。落瓷放在一旁谢道:“想是前辈救了我家姐妹,武家落瓷在此谢过了。” 老者摆摆手:“老头子不过恰巧路过顺手罢了,也算咱们有缘,你们身上的伤无甚大碍,修养些时日自会痊愈!” 落瓷点点头,这个她倒是不担心。抬头看了看立在老者身后的大雕迟疑的问:“恕落瓷冒昧,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呵,倒是有许多年未曾有人提起过老头子的姓名了。”虽是笑着,语气中却难掩落寞之色,按说他这个年岁的人什么也该看开了不应有这般神色,可活了这么久的人又怎会没些个过往故事呢,落瓷在心中叹道。 “老头子敝姓独孤,至于名字……呵……那人去后几十年没人叫过了……”说话时,原本清明的双眼没了焦点,虚看着落瓷身后的石壁,这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随即笑了一下,颇为遗憾的道:“生平唯求一败,便自己起了个诨名曰‘独孤求败’!” 落瓷呼了一口气,虽说看见这么只大雕时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位武痴说出身家姓名又是另一番滋味,能在危难之时被这么一位武林前辈所救,也算自己的造化了。面上虽未有何异样的表情,心中却是在盘算着,对于她们两个女孩子,或许倾虬复杂的太湖归云庄并不是最好的去处! 如此落瓷她们便随独孤求败在山洞修养了几天。曲非生□□玩,只要吃饱了天大的事也与她无关,恢复得也快,才过两天她便能跟着大雕满山遍野捕蛇追兔,摘果捉鱼了。 那只大雕和曲非两个倒是互相都很有眼缘,初时相见,曲非可不像落瓷那般不争气的被吓住,而是对大雕摸摸蹭蹭以表现出最大的惊奇。大雕也是由着她胡闹,没过多久一人一雕就打成一片了。 据落瓷这几日了解,独孤求败与大雕相处,并不是以主仆身份而更似友人。到了曲非那儿,可就委委屈屈的被当成坐骑了。常常落瓷不胜其烦的被曲非拉着讲述“大黑飞得多高多快”、“大黑比蟒蛇还厉害”总之等等。 对了,大黑是曲非为大雕取的名字。第一次听见她这么叫的时候,落瓷看着驮着曲非的英武身姿抽了抽嘴角,默默的低下了头。一个四岁的孩子你也不能对她所取的名字抱多大希望,可是像那般俗不可耐……而所谓的“大黑”还毫无所觉的欢腾的扑着翅膀……落瓷眨眨眼睛抬头望天,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看到……没文化什么的真可怕! 独孤求败听后倒是不介意,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还特意吩咐了落瓷莫要对此事制止,说什么曲非劫后余生还能有保持稚子童心实为难得,一个称呼碍不了什么事的,反正一人一雕都一应一答欢喜得很…… 落瓷什么也没说,复而又低下头数蚂蚁……交友不慎什么的真可怕! 如此又过了几日,两个姑娘身上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一日早起落瓷正在溪边梳洗,忽听得一声尖锐的呼哨响起,继而不远处应和着一声雕鸣,眨眼间大黑便应招而来,落在独孤求败身旁。落瓷这才知先才是他在召唤大黑。 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测,急急忙忙的拢好头发,从溪边回转洞口,但见独孤求败和大黑立在那儿酒似在等她一般。落瓷心中一紧,放慢了脚步,口中问道:“前辈可是要离开了?” 独孤求败负手而立,点点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头子在此时日已久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听得此言,却是没有带上她俩的意思,不禁着急起来。虽然她也知道两个小娃娃是个包袱麻烦,何况还是对于孑然一世的独孤求败。但造化让她俩因缘巧合的遇到了这位武林泰斗,再怎么也得争取一番。于是拉着被吵醒还睡眼朦胧站在一旁的曲非扑通一声双双利落的跪在了独孤求败面前:“武曲二家遭奸人所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只余落瓷与妹妹飘零于世。前番又遇歹人,有幸承得前辈高义才逃脱升天,多活得数日。落瓷和妹妹在此拜谢前辈恩情。”说着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曲非在一旁也有样学样。 “落瓷自知不该多求些什么,只是前辈此番离去,又余我姐妹二人,若是再遇歹人……”一时间想到身世凄苦,眼睛涩涩的,已是红了眼圈。 独孤求败站在一旁听她说到此,伸手拉起了两个姑娘叹了一声:“哎……你这丫头……”又有些好笑:“怎的也不待我把话说完?” “啊?” “哈哈……也罢……”想着数日来两个姑娘的灵巧便道:“老头子活了这些年,亲友故人早已不在人世,我本也是早该入土之人,然却生平唯求一败而不得,心愿未了,阖眼难安,又蹉跎于世数十载,走访江湖。此番遇着两小儿,也算缘法。老头子平生学得些拳脚功夫,岐黄杂术。你二人若是不嫌跟着老头子过日清苦,可愿入我门下,传我衣钵!” 落瓷方知独孤求败本有收她俩为徒之意,为先前之事闹了个红脸。却是心下欢喜,又拉着犹自懵懂的曲非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用竹筒舀了一杯溪水敬给独孤求败:“师父在上,现下简陋,弟子以水代茶敬师父,还望师父海涵。” “没那么些讲究!”独孤求败仰头就喝了那杯拜师茶,爱怜的拍拍落瓷的后脑勺:“哎……丫头,你聪慧悟性有余,只是可惜了,练不得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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