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哭王夫人忙站起来听训凤姐也不敢在贾母心情差的时候放肆。好在一时宝玉的药煎得了碧痕奉将上来偏宝玉牙关是撬得开,可并不大往下咽喂进去的药倒有一大半又流了出来吓得一屋子人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的。

贾母到底上了年纪短了精神待到宝玉服完药支持不住回了屋。王夫人却守着宝玉不肯走,正好邢夫人得着信儿过来探望,就拉着邢夫人一处说话。却听下人来报,说林家的叔老爷携太太过府来瞧黛玉,顿时气得王夫人胸闷:自家的宝贝儿子都被气成这样了,她们林家倒还来示威?这真是没天理了。

林家叔老爷由贾政接了去书房说话,叔太太就进了后院,由邢夫人接了先往黛玉房里来。黛玉方喝了药闭着眼想着心事呢奶娘不让她立时躺下,拿大迎枕靠给她按摩头手舒肝理气。听闻婶娘来了,要起身见礼,被才进屋的婶娘按了回去也不多说先招了跟来的大夫隔帘请脉看诊。又是一番问答。

邢夫人陪在一旁笑着瞧了她只求不当着她的面闹起来就好本以为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的倒叫王氏甩了个热炭圆入怀,说她心下不膈应自是不可能。是以借着见大夫出去写方子的功夫,说是往贾母处禀报,也闪身走人。

外人走了,娘俩就方便说私房话了。两边将前情一对,将事由理了理,婶娘望着黛玉就叹道:“你叔叔接了消息,十分愤懑,已往你二舅老爷处理论去了。这回定要接你家去。你大兄、十一兄那边也是一个意思……”说着说着,却是有些忿忿然了,“打去年冬天他家姑娘进了位份,我冷眼瞧着这府里竟就住不得人了……今年年初才将将平了那戏子的事儿,这才多久呢,又出了这等事……可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性子温婉的婶娘难得也抱怨了起来。

黛玉不由也想起初春生辰上的事,惨然一笑,“是侄女的不是,总叫叔叔婶娘操心……”贾府这外家论起来比堂叔还亲,是以婶娘真要怪贾家,她还得代为赔罪。

婶娘拍拍她的手,“你即当我们是一家人,又说这等话做甚。”想想又宽慰黛玉道,“这事是他们贾家理亏,且又是一而二了,总不会非得等二而三罢,你叔叔在朝中专管此项,想来也还护得住你,你且放心养着就是。”

黛玉就笑,这事的难就难在她是父亲交托给外家的。远近亲疏,贾府占全了近与亲。堂叔虽是族亲,却出了五服,也不是族长,在礼上并不占上风。若要争执,只怕反要叫人说他假公济私,以势压人。是以这事堂叔不管比管要利大于弊得多。可偏偏这两口子竟三番两次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帮她,还怕她多心,倒拿言语来宽慰她,一时叫她生出多少感慨来。

婶娘还犹自盘算着呢,“你往日也总念这府里老太太待你好,如今出了这事,咱们也不叫她舍了她这一大家子来将就咱们,只请她让你离府回家……这等要求总不为过罢。”

黛玉方才也在琢磨此事:魂记中,一为着她父母双亡,无处可依,贾母不舍得她离去二则贾府一众人等背着她没了她爹的银子,只怕也不敢放她离开掌控……是以她就活生生熬死在贾府众人的手里。可如今她父尚在,她林家的银子么,还在她爹爹手里,那起子小人只怕还打不着谋财害人的主意……这两等重枷未上,这一回,她走出这贾府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娘们两个一个说一个想,都觉得此事能成。却不知外院里林侍郎气得要死。

他要兴师问罪吧,贾政立时让拿宝玉出来问话。可下人回说,“……宝玉昏迷不醒,老太太、太太正守着哭呢……”

贾政不知是王氏假老太太之名相阻,只当真是无了推托,只得一应虚应着。只他态度太好,纵是林侍郎含怒讽他,“莫非令郎一日不好,这是非官司就一日不得断?”他也只管唏嘘叹气,陪罪道歉。

即如此,林侍郎退而求其次,要即刻接了黛玉出府。这个不用问内院,贾政也知母亲定是不许的。气得林侍郎直道:“即接了我家姑娘来,又不肯善待,莫非定要叫我家姑娘死在这里不成?”

说罢就立逼着贾政,定要见着这府里拿得了主意的人讨个说法。贾政推脱不得,只好引着进来见贾母。

贾母今日劳心劳神,着实疲惫,可事关黛玉,邢王两个媳妇都不敢做这个主,还是要她这个老婆子出面,她一面吃茶提神,一而叹道:“儿女都是债,这孙儿孙女,更是冤孽啊……”两个媳妇站在下首不敢出声。

这未及一年,就与林家两回相争,贾母心下实有些不滿,不过是小儿女家常里闹了点儿罅隙,这居家过日子的,哪能没有点嗑着碰着的,左一点右一点有什么打紧,小人儿犯点错,该教教,该说说,何必回回闹将起来,这夫妻俩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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