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蒋应然趴在沈麟身上,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她觉得那红绳看着眼熟,就轻轻往外牵了牵,果见那红绳上挂着一枚白玉生肖猴,方才滑到他脖子后面去了。    那是她从小带到大的玉佩。    “这……这是我的。”她原本多少是抱着点赴死的心去赴Spencer的约会的,才将玉佩交给沈麟,是希望他将它带回国,交给她父亲。现在危险解除,自然没有再继续交由他保管的必要,于是便想要回来,但又不知道怎么伸手,一张口就成了这么孩子气的一句宣示。    沈麟一听这话立刻戒备地把红绳往回一拽:“谁说的,你给我,就是我的了。”    这两句幼儿园小孩吵架常用的对话,从这一对成年人口中顺畅的流出来,似乎并没有多少违和。    “可是……可是这块玉佩我带了二十多年了……我当时只是……是……”蒋应然难得有点着急,手牢牢拽着他脖子上的红绳。她没多少恋旧的习惯,可一恋就是烙在身上去不掉的那种。    沈麟见她那表情,一时也有点慌,两人僵持了好半天,才咬牙下了狠心,用力拨开她的手。紧接着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许久,才从柜底找出一个已有点褪色的红木盒子,打开来,里面垫着大红的丝绒,丝绒上放着一个色泽已有些暗沉的金项圈,项圈底下挂着一把金锁。    “给你。”他把盒子递到她手边,“这也是我从小带着的,现在大了带不进去了,但一直跟在我身边,二十多年了。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个几岁,它跟的我时间更久,你不吃亏。”    谁问过你吃不吃亏的事?她只是想要回她的玉佩而已。蒋应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沈麟看出了她的无措,忙打叠起一肚子坏水趁热打铁:“交换信物懂不懂,你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这是男女相处的规矩。”    她当然有些怀疑,皱眉若有所思:“但我和Richard从来就没这个规矩……”    沈麟说的“男女”当然不是一般的男女,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他和你什么关系,咱两什么关系,能比吗!再说了,这玩意我们也就互相替对方保管一下,等……等……”    他想说“等我们结婚了,不就是一家的了,还分什么彼此?”但“等”了半天,直涨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那句“如果你需要,我会对你负责”出口以来,他就总疑心她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玩具,出于好奇才凑过来拨弄一下,就像铃铛之于小猫。    因此对于结婚这种话,他更加惮于提出口。患得患失这种事,陷入感情中的人,谁都逃不过。    她却还在耐心等着他的后半句话,见他迟迟不说出来,忍不住问:“等什么”    “不等什么……”沈麟继续他所向披靡的耍赖神功:“反正我把东西交给你保管,迟、迟早会拿回来的……你不肯收下就是不信任我!”    “信任”是个大词。帽子越扣越大,蒋应然有些为难:“我当然信任你,但那玉佩……”    “我的给了你,你当然要给我一个做交换。你看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蒋应然被他绕进了他匪夷所思的逻辑圈,然而这圈子看起来似乎又很自洽。她本想再辩驳一二,但看着他那殷切期盼的眼神,忽然心软了下来。良久,才微弱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你得替我好好收着它。”    “那当然!”    沈麟奸计得逞,笑得十分得意,忙从木盒中取出那项圈,不由分说地替她挂上。其实项圈有伸缩功能,并非太小。但他这样一个铮铮铁汉,怎么好意思挂着那玩意出门。    挂好项圈,他抱臂打量了一下,满面春风,称心如意。又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想起金玉良缘之说,笑得像刚拿了朵小红花。    这才安心躺倒,又胳膊一揽,将她也顺势掰倒,死死锁在怀里。    不过他大概忘了,有时金玉良缘,却未必敌得过木石前盟。    两人就这么挤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呼吸相闻。宋清逸早自觉搬去了别的房间,过了一会,蒋应然觉得有些拥挤,挣扎了一下。沈麟却不肯挪窝,也不让她挪。    “咱两凑合挤挤吧,夜里凉,一个人睡冷。”沈麟死乞白赖钳制着她,不让她动。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何况正是欧洲夏日,就算这时候从天而降一座冰山,砸穿了这艘巨舰,也不至于冷到要抱着取暖。    她现在已经懵懵懂懂有些明白了他的无理取闹,轻轻挣了挣:“这床太小,我睡觉不老实,怕一会把你挤地上了,还是让我过去吧。”    “别,我就等着你对我不老实呢!”沈麟露出黄鼠狼一样的坏笑,将她搂地更狠了,拨开她额际的碎发,轻轻亲了一口,“来啊——”    “沈麟——”她当然拗不过他,但也并未就此妥协,低下头,无奈唤了他一声,“这床真的太小了……”    沈麟原本就挺受不了她这么半哀求着叫自己,此刻她在自己怀里缩着,他一颗死直男的心更是摇摇欲坠,只怕现在她就是让他去跳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栽下去。    但是跳海可以,放开她可就不行了。    沈麟一脸“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的惊诧表情:“这床哪小了,我觉得正好……要不……”他忽然一手托着她翻过来,正好伏在自己身上:“要不你叠着我睡吧,这样又软又暖和,我还担心这硬板床膈地你腰疼呢……”    蒋应然始料未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愕,惊得下意识微张开嘴。待在他身上伏定,她又想起方才鲁医生的叮嘱,忙往回抽了抽身子,有些担心地问:“别闹!你、你背上的伤……没事吧?”直到没一会前鲁医生替他检查,她才知道他的背上也受了伤。他从自行车上摔出去的时候就与地面擦出了满背的伤痕,且轻微骨折,却还是忍着痛背了她一路。    那一瞬,她心里有点复杂,像灌了一大杯蜂蜜柠檬水,前味有酸,后味是丝丝的甜。    她并非凉薄之人,这些年性情看着冷淡,只是因为与人深交过少。    “没事……那点小伤能有什么事……啊不对,疼疼疼……”沈麟思路忽被打通,另辟蹊径,将她轻放在身侧,自己也侧转过身子,手却不离她腰,紧紧搂着,一本正经地龇牙咧嘴道:“你不说我没感觉,你一说我就痛的快踹不过气来了……我这后背一点不能沾床板,你腰估计也是,这样,咱两都侧着睡,空间窄,就当互相监督,免得睡着了贪一时舒坦,躺平了腰背落下毛病来……”    这么“有理有据”,她还能再说什么?    秀才遇到兵,这回他才算真正露出了一个兵的本性。    她闭上眼,索性往他怀里缩了缩。其实他说的没错,两个人睡确实会暖和好多。几天以来,她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他连睡着了都很霸道,梦里将她圈的死死的,她却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反而因为感觉到了他手臂传来的力量,心里很踏实,连梦都没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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