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

运动会结束后的周一，景皓又没有去上学，也没有出去瞎胡闹，自己一个人躺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这么多年来从始至终，都像一个倔强的小怪兽，维持着自己生人勿近的样子，却留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一个小姑娘安营扎寨。可是现在她似乎一刻一刻离自己远去。　　他从小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中好像缺了一些什么，等他开始记事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像别的孩子一样生命中有母亲这个角色的时候，他便认识了陆知许。　　他在她身上付出了所有的耐心和爱意。　　　　长宁大学附属幼儿园里一群小豆丁，她那个时候就最标致最好看，白白软软的像个瓷娃娃。他没有见过这般糯糯的人，当时犹犹豫豫充满困惑的挪过去，小心翼翼的接近她。　　拉住她肉乎乎的小手。　　十二年，景皓一直挡在陆知许面前，有男孩子给她送礼物写情书，他不仅要扣下来不给她，还要自己看看，要是人家说的太过分，他还要下课去找人家打一架。　　小怪兽天亮的时候跟着她，天黑了，小怪兽就呜咽的嗷嗷几声，缩在小公主的床边。　　想被抱抱想被亲亲，一等就是十二年。　　*　　教室里充满了散漫的氛围，学生们还都沉浸在运动会和周末连着的三天假期里面，没什么心情听课。　　上午最后的一节课是隋晶的语文课，刚上课没几分钟，陆知许正在书上记笔记的时候，突然有几秒钟恍惚。　　好像……有什么感觉……　　　　然后李源就回过头来，一脸无奈的看着陆知许：“陆知许，你别踹我椅子啊！”　　他一脸无奈，陆知许更是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李源突然灵光一闪，嘀咕道：“不会是……地震了吧？”　　“怎么可能？”陆知许晃晃头，一句话给他怼了回去，“长宁不可能地震啦。”　　长宁市不处于板块交接带，地下又是岩石结构所以地壳稳定，几乎从来不会发生地震，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地理课也是这么讲的。　　　　教室里有不少学生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小声的开始议论纷纷。　　“我刚刚看见钟表在晃了！”　　“我还以为是你在踢我椅子，原来是椅子在晃啊！不会真的地震了吧！”　　　　“安静。”隋晶也有些慌，刚把书放下，正要说些什么，广播声突然响起。　　　　“全体附高师生立刻按照消防演习的撤离顺序撤离教学区域！重复一遍，全体附高师生立刻按照消防演习撤离顺序撤离教学区域！A楼高三八班、十七班、二十三班走西侧楼梯，十班……”　　教室轰的一下子炸了锅一般。　　　　“居然是地震？”　　“长宁市居然地震了？”　　“长宁这儿板块真的很稳，稳的一比！我去还能地震？这是多少级的地震啊？”　　答话的同学拿着手机刷微博实时动态：“四级吧，长宁不是震源，就轻微震感。贼轻微，像你刚才不就是没啥感觉吗？”　　　　附高长期定时进行消防演戏，现下虽然不少学生心里都有些面对未知的慌乱，但是也不至于太过于无措，整体上还是井然有序的撤离了教学区域。　　外面有些冷，到处都是人，陆知许裹了裹自己的校服外套，叹了口气。　　人群乱糟糟的，学校没有苛求队列整齐，只是一味的叫学生远离楼房建筑。各个班级按照自己班课间操的区域站着，高三的学长学姐是不做课间操的，现下没有自己班级的位置，二十几个班到处乱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偷偷骂附高。　　　　并不是多大的地震，楼房又无比坚固，只是长宁人久不见地震，每个人心里面都没数，想着不在楼里总不会再出问题。　　哆哆嗦嗦一整节课，操场上的学生们都一屁股坐在地上，玩手机的打电话的，聚在一起聊天的，后排不知道哪个男生兜里揣了扑克牌，几个人聚在一起斗地主，把隋晶气得直戳他们脑袋。　　“这弄不好都没命了你们还在这儿玩！”　　　　下课铃响了，该午休吃饭了，附高也不放人，本来中午和平时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半开放学校现在居然堵着大门，要求学生必须在学校，出学校一步也不行，取外卖也不行。　　“我要饿死了……”陆知许丧丧的把脑袋搭在叶青青肩膀上，“我好想吃饭啊。”　　陆知许一直都是中午出学校吃饭或者叫外卖的，现在学校不允许学生出去吃饭和取外卖，她就只能去食堂。　　但是现在食堂也不让进，工作人员都在食堂前面卖盒饭，买了盒饭之后只能去操场上坐着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让进教室。　　　　叶青青听得心不在焉的，看见谁对她招手了，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陆知许道：“我先走啦！这样难得的午休时间，不用午睡不用自习，当然得约会才不算辜负！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了！”　　“哈？你有……”陆知许一愣。　　叶青青有些羞涩，但是还是落落大方的点头承认，好像提起这件事情整个人都浸在蜜里了：“嗯，不是咱班的，叫张磊衡，下次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哎……”陆知许刚开口这句话没说完，叶青青就跑走了，她只好伸着手把剩下话咽下去，小声嘟囔，“我、我认识啊……”　　没几秒反应了一下，记起来之前自己想说什么了：“叶青青你把饭卡借我刷一下啊！我没有饭卡买不了盒饭的啊！”　　　　叶青青早走远了。　　陆知许站在原地，茫然无措了一会儿，慢慢往超市那边走。　　要不……去超市买零食吃吧……怎么跟逃荒一样，要不要这么惨啊！　　　　突然手机亮了一下。　　陆知许拿出来一看，是孟疏发过来的微信。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陆知许告诉他自己在篮球架这边，然后听孟疏的话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孟疏也没有来。她又给孟疏发微信。　　[你去哪里啦，我都找不到你。]　　　　刚按下去，就听见他的声音响在耳边。　　“陆知许。”　　抬头，就见孟疏拎着一个塑料袋过来了。　　“……你怎么不去吃饭？”他问她。　　　　陆知许提起这件事情就有些委屈，扁着嘴道：“没……我没有饭卡……开学第一周我就不小心把饭卡弄丢了，也一直没去补办，都在外面吃的。”　　“……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见孟疏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他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小杯子递给她，“先吃这个，好不好？”　　他说的是问句，尾音仿佛带刺，很轻柔的拂在她的心尖上。　　　　那是个木糠杯，小巧的一个。陆知许道了谢，有些拘谨的接了过来，打开，吃了一口。　　“哇太甜了吧！”入口是满满的奶油，却一点儿都不腻，奶油和打成粉末的饼干合在一起，一层一层，口感绵软，尽是惊艳。孟疏不知道从哪儿买的，还是冰冰凉凉的，一口刚吃进去像是冰淇淋，等缓缓在口腔里融化了，又像是慕斯……　　折腾了一中午，陆知许猛地被这么一刺激，差点儿幸福出眼泪来。　　　　“呜呜呜孟疏……”又是一口。　　孟疏：“……哎。”　　　　他和陆知许两个人坐在篮球架那里，虽然周围没有人在打篮球，但是人还是很多。要是平时陆知许肯定会害羞，不愿意和他单独坐在一起。但是现在冷了饿了一中午的陆知许吃着木糠杯整个人开心得都快融化了，满心思都在手里的木糠杯上，没有心思害羞。　　孟疏坐下来后，从袋子里掏出来两盒火炙寿司拼盘，巨大的两盒拼盘，真的巨大，他自己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耳根有些泛红。　　　　陆知许把木糠杯吃完了，他就把一盒拼盘递了过去。　　“哇。”陆知许被吓了一跳，“好、好敦实的拼盘……也是给我吃的吗？”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你是特意来找我，给我送吃的的嘛？你买之前又没有问我，那要是我已经吃过了，你怎么办？”小姑娘眉眼盈盈，有些好奇，又带着满满的笑意。　　“……不知道。没想。”孟疏实话实说，“就比较着急，怕你吃不上饭。”　　　　陆知许双手端着那个拼盘，一时之间怔住，也不知道说啥，心口的小鹿死命撞来撞去，变着花样在她心尖上托马斯回旋三百六十度跳跃。她只好喏喏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寿司？”　　孟疏正把自己那份拼盘打开想开始吃东西，随口回答道：“我不知道啊。这个是食堂那边卖的饭量最大的东西了，我主要是怕你吃不饱。”　　　　饭量最大。　　怕你吃不饱。　　陆知许恼羞成怒，眉毛都快拧成小疙瘩了：“……我哪里吃那么多，这我吃不完的！”　　“再说了，都叫你花钱也不好，等下我微信把钱发给你。”　　　　孟疏摇摇头。陆知许本来以为他是想说不用，正掏出手机要坚持，就听见他道。　　“不是我花的钱。”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