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恒看见李斐,沉静的目光转过一轮华光,内心不知是喜是忧,道:“你回来了?”

李斐轻轻嗯了一声。

赵彦恒骤然起身,抓着李斐的手腕道:“你可知道,我是万万不想你去海津,这次是我迫不得已,以后你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通州海津。

那艘足可乘风破浪,扬帆万里的船,原不是为了这一次逃亡用的,而是以妨将来赵彦恒负心薄幸之时,李斐能有一条退路而准备的。这是李家能为嫁入皇室的李斐维护的一丝尊严,这也应该是李斐的母亲李好,最终和陈介祺言归于好的条件之一。

李斐笑了笑,道:“你紧张什么?我早说过了,母亲的心意我领了,那艘船,我是不会用的。”

说完,李斐手腕一旋,入内往妆台坐了,散开发髻重新梳妆,道:“殿下知道我小叔现在身在何处?”

赵彦恒缓缓道:“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在孙钰珲的府。此人年少之时,与林禾有数年同窗之谊。”

李斐松了半口气,毕竟林禾不是身在诏狱,又有故人相顾,但是,林禾心性与常人不同,李斐回首道:“林叔想去照顾小叔,你能送他进孙府吗?”

赵彦恒默不作声的走出去了,带着林毅和几个侍卫,直接去孙府。

赵彦恒错料不差,孙府外松内紧,便是赵彦恒亲至,也入不得内,不过,驻扎在孙府内的侍卫,见到赵彦恒带人过来,已经派人向宫内传讯,在这段等候的时间,孙府的主人孙钰珲走出来,拜见了孙钰珲。

林毅已经是心急如焚,急切的问道:“孙少爷,我家少爷这几天可好?”

孙钰珲和林禾有数年同窗之谊,当年林毅作为林禾的下仆,都是随身伺候在林禾旁边的,至今二十年不见,当年的少年们,依稀残留了些许少年的痕迹。

孙钰珲一甩袖,看着林毅咬牙切齿道:“难为你还记得,你是仆,他是主!”

林毅不想林禾被故人轻视,真是挣着眼睛说起瞎话来,道:“小人这些年忠心耿耿服侍在少爷身边,从未逾越啊!”

“你!”孙钰珲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不过是李家的家生子,粗鄙卑贱。”

林毅便是不服这世的贵贱高低,冷声道:“小人位卑,也是相府豪奴,苏少爷高贵,也曾是瓦匠之子!”

孙钰珲姓孙,乃是从了继父的姓氏,他两岁丧父,寡母为当时的户部郎中孙经所纳,因为孙经宠爱其母,对孙钰珲也是视如己出,倾心栽培,养育之恩大如天,孙钰珲遵从继父的姓氏,于情于理都是无可指摘的事情。

现在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互揭其短,是为哪般?

赵彦恒无心八卦,出声制止道:“好了,大家都是旧相识,莫伤了和气。”

林毅和孙钰珲各自把脸撇一边,不在做声。

等了须臾,皇身边的何进匆匆骑马而来,赵彦恒说了来意,何进和和气气的说道:“既然王妃已经回府了,陛下也是会退让一步的。”

说话间,何进身后的两个内侍就抢前来,卸了林毅的佩剑,把林毅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带任何武器,毒|药,字条,才笑呵呵的踏入孙府,一边领路一边说道:“七爷明鉴啊,咱家把人请过来以后,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为着我们这些生人招李四爷不待见,还特意打听了李四爷少年之时与孙大人交情甚笃,才安排了住在孙府。”

赵彦恒虚与委蛇道:“叫你费心了。”

何进弯腰笑道:“不敢,不敢。”

一行人走到林禾居住的屋外,还没见到人,先看见屋外廊下熬着两个药罐子,林毅快步前一查看,一个熬的是参汤,一个熬的是桂枝汤,林毅登时脸色大变,慌忙进入屋内,只见林禾脸色潮红的窝在锦被中,几日间瘦骨嶙嶙,便是有人进了屋,也没有反应。

“阿禾!”林毅虎目含泪,当下就了床榻,把林禾紧紧的抱入怀中。

林禾勉励睁开眼睛,模糊看见林毅的样子,嗯哼了一下,牙齿紧紧的咬住,脸的潮红深了一个度数,面含屈辱与愤懑,默默的在林毅的怀中落下眼泪来。

林毅像抱着孩子一样的抱着林禾,拍着林禾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将来我们去一人踪绝迹之处,终此一生再不见人。”

赵彦恒撩着帘子一角,看见林禾和林毅的情状,注视片刻,默默的放下帘子出去了。

何进尾随在赵彦恒身后,沉痛的轻语道:“七爷,二十年了,七爷,你应该知道,皇一直为伤病所累。”

赵彦恒朝外走道:“何进,本王与皇虽是父子,也是君臣,你说我知道,可是说我有窥伺朕躬之嫌,二哥前车之鉴,本王莫敢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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