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当天晚上回家，许青青梳理了今天一天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　　　　她将其作为“前提准备”，整理后语音录入到论文记录仪里。　　　　录入完毕之后，303由衷地赞叹，“实不相瞒，这份前期内容是本智能见过的最精彩的。”　　　　许青青直叹气，精彩能说明什么？不能说明这篇论文未来一定能拿到高分，只能说明她以后的麻烦事绝对不会少。　　　　而她现在的处境也真的非常不妙：贫穷的家庭，争吵不休的父母，原主带来的不可估量的麻烦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给这次论文之旅造成困扰。　　　　比如今天她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下午一节体育课，班里男们和高一年级的一个班一起打篮球，因为想观察下地球高中男生，她跑去围观，结果围观了没三分钟，那群男生直接就散了。　　　　解散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仿佛颇为忌惮。　　　　她当时问娄姗这群男生为什么要走。　　　　娄姗却一脸得意道：“怕你呗。而且刚刚篮球队里有个男生以前和你打过架，没打过你，人家当然跑都来不及。”　　　　这男生都跑了她还怎么观察？　　　　许青青只能叹气。　　　　此刻晚上独自坐在书桌前，她开始梳理情势，思考合理可行的对策。　　　　一，她现在没办法离开谭家。一方面她没有钱，年纪又小，无法在外独自生存，一方面她得还原主的人情。　　　　二，高中男生对她的论文来说是最合适的目标群，目前潜伏用的女高中这个身份再合适不过。　　　　综合以上，她只能留在三中。　　　　可如果留在三中，目前这种男生都要绕道走的情况非常不利于她写论文，办法只有一个。　　　　先改善自己的处境，再考虑论文的事。　　　　否则一旦自身处境成为阻碍，这论文想写也写不好。　　　　所以许青青在成为地球少女的第一个晚上确定了一件事，逆境而上太难，她要先改变自己的处境，把逆境变成逆袭。　　　　确定之后，许青青直接拉开门，对着外面客厅里还在为修门争吵不休的谭父谭母道：“别吵了，我来修！”　　　　把客厅里斗嘴的夫妻来吓了一跳。　　　　谭父纳闷，“你来修？”　　　　谭母不满，“别胡闹！”　　　　许青青已经转头到门口的储物柜里拿工具。　　　　她看上去格外沉稳淡定，翻找着，目标明确，拿钳子拿扳手，一样样都拿得十分稳妥。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论文人工智能303的功劳。　　　　但303一开始是拒绝的，用声波提出了严肃的抗议，“本智能只负责论文，不负责提供修门指南。”　　　　许青青淡定地用脑电波回它：“下午微机课的时候你偷偷用自己的端口接驳了电脑网络在论文硬盘里下载小黄片。名字叫《美丽的丽莎小姐.□□g》。根据学院人工智能规范的规定，你这种行为已经够的上被格式化回厂重造了。”　　　　303立刻改口：“……虽然本人工智能一般不负责修门，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下面，请从柜子里拿出钳子，再取出扳手……”　　　　就这样，许青青三下五除二地蹲在卫生间门前修好了一直咯咯咯响的卫生间木门，成功收获了谭父谭母投射过来的两道吃惊的目光。　　　　谭父：“我的乖乖，你连这个门都会修啊。”　　　　谭母：“你哪儿学来的本事？”　　　　许青青站起来，面朝谭父谭母，认真诚恳道：“以后如果有其他东西坏了，也可以叫我修，我能修的都尽量修。我只有一个要求，您二位以后能不能不要为这点小事吵架？”　　　　“一，吵架伤和气伤身体伤感情。二，吵架没有意义还浪费时间。三，省下的时间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比如赚钱。”　　　　“我说完了，你们自己想想吧。”　　　　转身回房。　　　　客厅里的谭父谭母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谭父抿唇瞪眼嘀咕：“个臭丫头，还一二三，跟你老子摆起谱了。”　　　　谭母却皱着眉头看向关着的小房间门，回头拽了一把谭父，“唉，你没觉得咱闺女今天特别不对劲吗？”　　　　谭父不以为意，“你闺女你还不知道？她不惹事就好了，能有什么不对劲。”　　　　谭母捶他，“你认真点，我和你说真的！”　　　　谭父这才往小卧室那边望去，回忆一番女儿刚刚的举动，恍然地转头与谭母对视，“她今天没化妆？头发也没梳得乱七八糟的？”　　　　这早上就该发现的问题他晚上才注意到，谭母无语，“她修门，还让我们不要吵架！”　　　　换做以前，他们两个斗嘴，这丫头不拍手起哄就不错了。　　　　至于修门——这门就是这丫头进进出出不注意给弄坏的，都坏了两个星期了也没见她管过，今天竟然自己把门给修了？　　　　也太稀奇了吧。　　　　谭父谭母这下都觉得女儿非常不对劲，一个原地思考，一个已经悄悄走到小房间门口探视。　　　　悄悄推开一条门缝，谭母的目光朝内望去，正看到女孩儿坐在书桌前翻书。神情沉静，表情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做样子。　　　　谭母惊讶地抬手捂住嘴，悄悄将门合上，垫着脚缓步往回走。　　　　谭父见她这样，还纳闷，“怎么了？”　　　　谭母无不激动又不可思议道：“看书！熙熙在看书！”　　　　谭父一愣，“真的假的？”　　　　谭母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谭父欣喜起来，“这丫头终于学好了！”　　　　为人父母，看到自家孩子一点向上的决心都开心的不得了，更何况这开始学好的孩子还是谭熙这种惹祸精。　　　　父母在孩子的事上一高兴，忍不住就想表达点什么。　　　　谭母直接往厨房走，“看书多累啊，我去给她弄点水果。”　　　　谭父摸摸口袋，想了想，转头往门口走，“家里牛奶没了吧，我去买箱牛奶。”　　　　此时，许青青一直在看书。　　　　她这个外星系学霸拥有完美的概括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即便原主脑内知识量严重不足，她也能靠自己的理解能力学到不少东西。　　　　更何况地球高中的知识水平相对浅薄，她学起来非常轻松，小半本数学课本的概念稍微翻翻就背完了。　　　　正看着书，谭母忽然敲门进来，笑呵呵地把一盘子水果摆在她桌角，温柔道：“熙熙啊，看书看累了吧，吃点水果再接着看。”　　　　许青青愣了一下。　　　　她在母星的时候课业繁重，高中阶段经常熬夜，可她的父母从来没与管过她，母亲也从未在她熬夜苦读的时候给她送过食物。　　　　因为母亲说：“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我的事，也不是你父亲的事，所以吃苦的必须是你自己，这是你现在必须承担的，当然，未来等你学业有成，这之后的收获也将会是你自己的。”　　　　多么冷静的劝言。　　　　许青青那时候也曾经难过过，因为学业压力实在太大，无人听她倾诉、和她分担，虽然这些难过后来通通化作了动力，也助她成为无往不胜的学霸，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记得那些独自承担学业压力的夜晚——很寂寞，很孤独。　　　　而现在，她不过用看小说一样的十分随意的态度翻了半本高中数学课本而已，谭母竟然就送来一整盘的水果。　　　　许青青有点意外，也有点触动。　　　　她抬头看着谭母那张微笑的面孔，心中忽然麻了一下，似是被电流触过一般。　　　　地球人的母爱。她告诉自己。　　　　真好啊。她又如是评价。　　　　这也是她多年来总是喜欢看地球类相关科普书籍和纪录片的原因。　　　　因为比起她母星那些动不动就打情感削弱剂的理性星球人，她一直觉得地球上这些真实的表达内心情绪的人类更有人情味。　　　　许青青难得有感而发，而她习惯性的，一旦有感而发总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她想了想，抬头面向谭母，决定说点对她有用的，“妈，你和爸以后别为修门这种小事吵架了。”　　　　谭母没多在意，随口道：“哎，这不是斗嘴斗习惯了么，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许青青理性分析道：“可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开始厌恶这种斗嘴，这么多年的争吵会在转瞬间让婚姻状况急转而下。到时候就不是斗嘴，是争吵，争吵到后来感情崩裂，走向离婚。对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离婚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到时候你们不是两个人赚钱养一个家，是各自赚钱养各自，这种情况下还要负担我的生活费，等于我们三个人的生活质量又会打个折扣，变得更差。”　　　　顿了顿，“好了，不说了，我继续看书，谢谢妈妈的水果。”　　　　听完一整段长篇大论后茫然地走出房间的谭母：“……”她不就是切点水果送进来么，怎么就忽然被离婚还越过越惨了？　　　　换了从前，闺女敢说这些有的没的，屁股都得被她打开花。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谭母听了这些话，一点气都生不出来，反而坐回沙发上反思了好半天——大概因为他们家熙熙忽然变得正经了，不但修门还开始看书复习。母女间的气场相互影响，谭母跟着也正经不少。　　　　等谭父回来，没来及把牛奶给闺女送过去，就被谭母拉住。　　　　“哎，问你个事。”　　　　谭父坐下，“什么事啊？”　　　　谭母认真地看着谭父，问：“你说，我们两个平常那么斗着嘴，熙熙看了会是什么感觉？”　　　　谭父笑起来，手掌搓着腿，“能什么感觉，都看了十几年了，麻木了呗。”　　　　谭母却不这么想，说道：“可你知道她刚刚和我说什么吗？她竟然说，我们这么吵着，早晚有天会离婚。”　　　　离婚？！这可把谭父吓了一大跳。　　　　他转头看了小房间一眼，压低声音，“她怎么会这么说啊！”　　　　谭母：“不知道啊。”跟着把刚刚闺女说的那番长篇大论复述了一遍。　　　　又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你有没有觉得从今天早上开始，熙熙就有点不对劲？”　　　　当然发现了，只是没在意。　　　　被谭母这么一说，谭父仔细地想了想，忽然脸色拧起，一拍大腿，“完了，完了完了，我知道咱闺女为什么忽然那么反常、开始修门还好好看书了！她肯定是觉得我们两个为修门的时候吵了半个月，吵得快离婚了，心里害怕，所以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了个人！你没看那些新闻么，父母离婚，对小孩子造成什么心理创伤，又是抑郁了，又是要自杀的！”　　　　谭母倒抽气，“乱说什么呢，你别吓我。”　　　　谭父以有限的所知继续分析道：“我吓你干嘛！就我们超市一个售货员，父母在家吵架说离婚，他们家儿子就喊‘你们离婚我就去死’。”　　　　谭母信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也急了，气得想锤人，：“……就一个门，让你不找人修还和我吵。”　　　　谭父示意小房间，“别喊啊，还吵！”　　　　谭母立刻闭嘴，动了动嘴唇，问：“那怎么办。”　　　　谭父想了想，吵她招手，“过来，你过来。”　　　　谭母过去，谭父一把搂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两个斗了十几年嘴的老夫老妻都不习惯这么亲昵的挨在一起，都觉得别扭。　　　　但谭父还是搂着谭母，坚定道：“为了女儿。”　　　　谭母想了想，点头，“对，为了女儿。”　　　　于是，当看完书的许青青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就看到肩贴着肩搂在一起看电视的谭父谭母。　　　　等她洗漱出来，谭父谭母依旧搂在一起。　　　　许青青没想到自己对谭母说的那番话这么有用，走到小房间门口时，想了想，又转头道：“爸妈，其实你们不光要少斗嘴，还要再加把劲多赚点钱，这样才能早日脱贫过上好日子。”　　　　谭父谭母：“……”　　　　真的是因为怕他们离婚才变了吗？那怎么别人家的孩子看父母要离婚就要死要活，他们家的孩子却忽然变得这么积极向上呢？　　　　这抑郁的姿势和别人家孩子抑郁的姿势完全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