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谢流如是说。    温可:“……”    这跟她打听到的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像是没注意到她异样的表情,谢流指了指她手里的素描本,在她的默视下拿过来,翻开画了他的那一页,一副好商量的表情。    他早听说当初她拿着一张速写来报案,应该就是这副无误了。    他的五官和体型,包括穿的夹克外套,都被画得和实际相差无几,还多了衣衫翩翩欲飞的潇洒感。    谢流虽然不是专业美术研究员,但长期遭受顾莎莎作品的荼毒,眼光极高,很少有东西能入他的眼。    “这幅画送我,咱们一笔勾销,怎么样?”他问。    说完,他抬头,只见温可正意外地看着他。    像是没想到他的要求仅仅是如此,温可迟疑地点了头。    “对了……”谢流在心里盘算起一件事,“你们花店后天照常营业?”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新开的店容易出状况。    见温可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想让你帮我留九十九朵玫瑰,我有空就去取。”    温可稍微思考了一下,在本上写了个好字,举起给他看。    他给自己打过电话,不过那个号码她还没存。    临走前,谢流突然扯下断裂的围巾,似笑非笑地盯住她问:“这围巾什么时候扯断的?是因为不想给我用”    围巾的裂痕很明显,他一眼就看出了原因。    他突然有些郁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讨姑娘嫌了。    他看着自己,眼幽若深潭,温可心里一窒,摇了摇头。    后来她回家一想,谢警官帮了自己很多,自己好像有些过分,想了半晌,她给谢流发了短信过去。    【我没那个意思。】    另一边的谢流看到这公式化的口吻,好半晌回了句:知道,我就是长得太丑,丑到你了呗。    “……”    这是在自嘲吗?她都不知道回什么了。    .    忙忙碌碌到星期四,温可趁木春花房没关门,去了一趟。    “老板……”两名店员惊奇她突然驾到,不过其中一名反应很快,打趣着问,“您来视察吗?”    她们这样礼貌恭敬,让温可很不自在,但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把在公交车上写好的话给她们看。    这两天温鉴白没课,又去研究所忙了,她自己坐车上下学。    “您可以存一下我们的联系方式,短信说一声就好,不用这么远跑来的。”店员看完本子后,伸手递还给她,轻声问道,“九十九朵玫瑰是要现在送过去吗?”    温可只写了要九十九朵玫瑰给别人,没写确切的时间。    她知道店里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得联系施唯送过来,摇摇头又写道:调过来再告诉我。    店员想再和她沟通一下,但见她表情坚定,拿着本子离开了吧台,犹豫地看了会儿她的背影,闭上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员工合约上写明他们要对老板和客人表现出友好礼貌的态度,但看起来,接近老板还是有些难度的。    这名店员曾在别的花店就业,和以前的老板很轻松就聊熟了。后来那家花店业绩逐日下滑,亏损严重,不幸关了店,她才来到了这里。    在新的环境里,总要适应新的气氛。这么一想,她很快释然了。    温可婉拒了店员帮忙的好意,将两株满天星抽出来,插进倒满营养液的玻璃瓶里。    满天星是一种小巧又活泼的植物,花语是清纯,她觉得很适合顾莎莎。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插好的花,她给顾莎莎发去短信。    她的信息大致是说自己明天上学顺便给她把花带过去。    不过顾莎莎很快回复了她。    【唉,上次我逃课出去玩,回学校翻墙进去的时候不幸被保安抓到了,写了一千字检讨!我们学院现在管进出管得特别严,连个苍蝇都飞进不去!】    温可盯着屏幕看了足足有三秒。    看来她还不清楚自己就是泼了谢流一头水的罪魁祸首。    谢流没跟她说吗?    温可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正不知如何回复是好,顾莎莎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我想了想,你还是周六来我家送花吧,顺便参观一下。辛苦啦么么,给你报销路费哟!】    也只能这样了。温可没犹豫,发了个OK的手势。    .    周六。    收到顾莎莎的位置定位,温可正准备把早饭放进嘴里吃,看到标志位置的红色气泡就在自家小区上方,还以为手机出了什么问题。    “遇见什么事了?”温鉴白从厨房里走出来,扫了她的表情一眼,把热牛奶放到她面前。    饭桌是胡桃木材质的四人方桌,上面铺了一层蕾丝桌布,显得很有布艺风格,摆上食物后很有温馨气氛。    戚晚和温玺照例一早去了公司。他们两个,一个位居董事长之职,一个位居CEO,尽管妻子凌驾于自己之上,温玺却似乎没有任何意见,两人每天一起晨跑、上班、开会,夫妻双双打天下,如胶似漆,羡煞众人。    温可和温鉴白早就适应了这种情况。    无数个早晨,温可都是吃着哥哥半生不熟的煎蛋或烤焦的面包片过的。欣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温鉴白的厨艺大大提升,精致到她几乎挑不出任何一处毛病。    温鉴白看了眼她的手机,恰好看到她关掉定位窗口。    窗口上的白色备注名很显眼。    “顾莎莎?谢警官的妹妹……”他喃喃出声。    下一秒,坐到椅子上,他显然意外温可会认识对方。    而温可也抬头盯着他,一脸困惑不解。    “那天我问了谢警官。”温鉴白咬了口面包片,咽下后耸了下肩,“我问他怎么会出现在咱家楼顶,他说他那天在帮表妹搬家。”    “他表妹叫顾莎莎,也是令大的,住在隔壁20层。那一晚两人抬了二手沙发到楼顶,恰好碰到了你。”几下将面包片吃完后,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放下,勾唇,“碰上你,也真是够倒霉的。”    温可瞪他一眼。    之后,她仰头咕嘟嘟喝掉一整杯牛奶,放下之后走回卧室取花。    到隔壁楼20层,已经是七分钟以后的事。    温可摁响门铃。    等了五秒,里面没动静,对讲机也没动静。    温可疑惑,正打算再敲,门猛然从里面被拉开了,吓得她悬空的手一下子收了回去。    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穿着篮球服,表情不善,握着门把手警惕地看着她:“你谁?!”    温可拿着素描本低头要写字,男人看见了她怀里的一束花,以为她是搞推销的,毫不客气地骂道:“我不买!赶紧给老子滚。”语气不耐,说完就要合上门。    手大力摁住素描本,温可拧眉抬头,这时听到屋里传来哭声。    准确地说是抽泣声,听起来断断续续,隐忍憋屈,时而爆发出一个崩溃的音节,愈渐声音又弱了下去。像珍珠项链断裂后,颗颗珠子在光滑地板起伏跃动,最后在滚落中归于沉寂。    男人也听到了,表情一下子阴冷难看起来,一边关门一边烦躁地吼:“童妙你他妈再哭——”    “诶!别关门别关门!”顾莎莎的声音响起,她推开卧室门小跑到客厅,站到门边上不好意思地道,“洋哥,这是我朋友。”    “你朋友?”    洋哥不由多看了眼温可,几秒后,提高音量又长哦了一声,惊奇道:“我见过她,卖花那个。”    嘟囔了一句“世界真小”,他松开门把,走进屋里。    “可可,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画临摹画入迷了。”顾莎莎关上门,歉意地看着她,声音都小了一些,“你会不会……怪我啊?”    温可摇摇头,朝屋子里看去。    很明显是三室两厅的布局,有两间屋子敞开着门,里面的东西摆得乱七八糟。对比一下,顾莎莎那间倒还整洁些。    而还有一间则闭着门,像是没有人在里面。    顾莎莎那间铺了墙纸,粉色的,所以温可猜测这是她的房间。    而另外那间敞开的屋子,就在她的房间右边,一个穿着红色睡裙的女孩坐在床上哭着。没等温可细看,她的视线就被洋哥的背影和摔上的门隔绝了。    “唉……”倏地,顾莎莎叹了口气。    温可转头看她。    “童妙还不如和他彻底断了关系呢。”顾莎莎一脸担忧,想起温可的存在后指了紧闭的门,小声道,“我跟你说这男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家暴男一个,姑奶奶我早就很想打他了。”    后面说得咬牙切齿。    闻言,温可眉头皱了起来,在本子上空白的一页写了个黑色大问号。    顾莎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旁边那间粉色墙壁的房间:“咱们进去说。”    进了屋,温可原以为顾莎莎会接着说家暴男,然而对方却从她手中取过玻璃花摆在桌子上,兴高采烈地拿手机拍起照片,仿佛一股脑儿把刚刚的事给忘了。    “哇,跟我的桌子好搭呀……”顾莎莎的书桌是白色的,为了不被弄脏铺了一层透明桌布,花瓶放到正中倒还有模有样的,有几分文艺画家用的书桌的感觉。    “可可…能不能再帮我弄一下呀。”她一高兴,把花束原本的造型整乱了,几枝满天星插在里面怎么看怎么怪。    温可只好亲自上手。她的插花手艺都是从小戚晚手把手教的,把花换换位置就比刚才好看多了。    “好厉害。”顾莎莎崇拜赞赏,接着紧紧捧住手机笑道,“我一定要嘚瑟一下!”    说完,点开视频通话。    温可的注意力都放在满天星上,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掐下一小条多余的影响美观的花枝。    “居然敢挂断。”没一会儿,顾莎莎嘟囔。    “我给你看看我的房间而已,之前你不是说乱吗?什么叫不想看见我的大脸!”  “啊对了谢广坤。”  “温可妹妹也在呢!”    “什么,你不信?”    顾莎莎转身,笑眯眯地看向温可,屏幕显示视频聊天通了。    按道理,顾莎莎比温可大一届,确实能全是她的姐姐。    不过温可没出声,她爱叫就叫吧。    “你说她在?”安静的房间里,气氛被手机里紧跟着传出的哼笑破坏了,“她给你送花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他明摆着不相信。    这也不怪谢流,毕竟以温可那个性子,确实看起来不会轻易交新朋友,尤其还是顾莎莎这样神经大条,话不过脑,时常说错话伤人心的。况且表妹的德行他很清楚,从小说话就不打草稿。    “你等着。”顾莎莎气得不轻,干脆气呼呼地开了前置摄像头。    画面一下子包全了温可差不多整个身体,她朝镜头望了过来,神情意外又不解,手始终没离开花瓶,莫名显得有些呆。    视频另一端忽然就没动静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顾莎莎得意洋洋地看向屏幕,满脸都写着“被她送花了,好开心”。    蓦然间,屏幕黑了,嘟的一声——    谢流果断地挂了。    “咦?”顾莎莎惊奇地握着手机,“这人……什么情况。”    这不是谢广坤一贯的作风啊!今天怂得一批,成尼古拉斯·赵四了?    过了一会儿,谢流给她发了信息过来:到花北街,左转三百米,再右转五十米,进胡同。    顾莎莎不解:?    谢流秒回:我看你很闲。  谢流:那儿有个公共厕所,你不如去吃两斤冷静下,帮掏粪工减轻一下工作量?[鄙视]  谢流:我谨代表令城环卫处向您表达诚挚的感谢。[微笑]    看到这条消息,顾莎莎瞪得眼都大了一圈,气得手都直抖,红着眼控诉般看向温可:“他居然让我吃屎!还吃两斤!”    收到控诉的温可有点绷不住笑。    看来有关谢警官的流言都是真的,他损人真的毫不留情。    转念一想,她还没给他送花,突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兜里的手机倏然振了一下。    温可拿出来。    是谢流发来的短信。    【温可,老子的玫瑰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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