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昼她随手指了指:“你睡哪边?”

顾津先前利用过她本就理亏,连忙说:“都可以。”

苏颖挑了右边的坐下:“还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哦。”顾津应道。

隔音不太好旁边房间的说话声隐约传过来,还有些杂乱响动顾维几人不知折腾什么。

两人相对枯坐了会儿苏颖自言自语:“这房间真够脏了。”

顾津从别处收回视线点点头:“嗯。”

苏颖怎样坐着都不自在,向外挪了挪屁股:“被子好像有点儿潮。”

顾津闻言摸了摸,抿抿嘴,没说话。

苏颖睨她半晌忽然问:“你饿吗?”

这两天遭遇事情太多顾津寝食难安加之刚刚路上一通折腾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一点儿。”

苏颖冷笑了声,起身拉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面包扔过去:“就和一下吧待会儿他们收拾完会叫我们吃饭。”

顾津默默拆开包装又听她说:“以后这种脑残的事少做别招惹那位大爷。”苏颖所指自然是李道。她背对着顾津整理行李,半威胁半恐吓:“他手上那把匕首是剔骨专用,有多快可想而知曾经轻松割开人的气管鲜血跟喷泉似的往外飙……”

顾津一口面包噎在嗓子眼儿想起那刀曾经近在咫尺,忍不住胆寒。

苏颖回头:“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费力咽下面包。

苏颖目光狡黠,忍住笑,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啊,你还是乖乖跟我们离开吧,没看顾维都不敢惹他?他这人极危险,脾气阴晴不定,关键是身上挂着好几条人命呢,不差你一条,到时候顾维也救不了你。”

顾津捏着包装袋,剩下的面包吃不下了,口中很干。

这时候,小伍来敲门:“颖姐,津姐,维哥叫你们过去吃饭。”

苏颖隔门应了声:“就去。”又看顾津:“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

苏颖没好气地看着她。

“听见了。”她说。

“所以明白以后怎么做?”

顾津答:“我知道。”

苏颖这才满意,有了一丝胜利的优越感,挑着眉:“走吧,去吃饭。”

收拾一番,两人来到隔壁房间,这间住着顾维和李道,他们把两张单人床推靠到墙边,中间腾出位置架起了木桌。

奔波一天,没吃一顿可口饭菜。

许大卫管老婶子借了电炉,小五和纪刚去外面买来蔬菜和半熟的羊蝎子骨,将东西一股脑倒进锅子里。

没过多会儿,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几人纷纷落座,小伍抻脖子喊了声:“哥,吃饭了。”

李道从卫生间慢悠悠走出来,裸着上身,毛巾在胸膛擦拭几番,又抖开来甩到身后,一手臂扬起,另一手顺肋下背到后面,拽着毛巾,交替擦蹭背部。

这姿势令他手臂处肌理紧绷,锁骨更加突出,小腹收着。也应该洗过头,短硬的发茬上还沾着水汽。

顾津匆忙避开眼,拣了个稍远的位置,坐在小伍和顾维中间。

“动筷,别等我。”李道说。

其他人也不客气,热火朝天吃起来。

他擦完身套上一件黑背心,拎了瓶啤酒咬开盖子,在桌旁仅有的位置坐下。

都与他碰杯,李道直接就着瓶子喝:“点到为止,别喝多坏事儿。”

大家纷纷应声,撂下酒杯,饿狼一般,夹起羊蝎子骨啃起来。

这些人与顾津以往接触的男人大相径庭,相较粗鲁、蛮横、不修边幅,这原本也是和自己背道而驰的生活轨迹,所以她心中积满了抗拒。

羊蝎子骨她没吃过,更不可能面对一桌子陌生人用手抓着啃,无奈胃中作怪,只好夹了些锅里的蔬菜吃。

余光一晃,碗中落了根骨头,羊肉均匀裹在上面,刚好是筷子能夹起的大小。

顾津侧过脸,顾维笑得谄媚:“吃块肉吧,光吃菜真成喂兔子了。”

顾津不语,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半撑起身在锅子里翻找,到底又挑拣几块骨节匀称、肉质丰富的羊蝎子放到她碗中。

苏颖看着他忙活,不乐意了:“你也太偏心,我的呢?”

“你没长手?”

苏颖说:“那她没长手?”

“别添乱。”

“顾维,我看你活腻味了。”

顾维看她一眼,赶紧也给夹了两块儿恭恭敬敬奉上,又顺顺她的毛:“我没活够呢,女侠饶命,快吃吧。”他坐下来,低声嘀咕:“都是祖宗,都是祖宗啊,我可惹不起。”

这两人你来我往,不像生气,倒像调情。

顾津转开目光,另一边小伍给她倒橙汁:“津姐你吃啊,别客气。”他唇周油亮亮,裂开嘴,露出孩子气的笑。

“谢谢。”顾津说。

此刻对面几个男人正说话,李道问:“手里现金够用吧?”

这趟出来钱都是纪刚管,他心中一盘算:“转出去那些不方便用,我还有张卡,到卜远可以取一些,路上应该够。”

“怕什么。”小伍心大,没头没尾接了句:“到时候再干一票不就成了?”

饭桌上立即鸦雀无声,都不约而同看李道。

那头李道恍若未闻,垂着眼,从锅里舀起一块硕大骨头放到自己碗中。

小伍意识到失言,呵呵干笑:“我不是那意思,就说……路上咱都应该节俭着点儿花钱。”

李道仍旧不吭声。

小伍狗腿起身,“哥,还喝啤酒不?我给你拿。”

“你先坐。”李道抬抬下巴。

小伍不由咽了口唾沫,依言坐回去。

李道声音四平八稳“第二次提起想再干一票了吧?”不等他答,他仍旧慢条斯理地说:“你姐死时把你托付给我,出来前我也问过你意见,才叫你跟着我……”

“哥。”提到姐姐,小伍眼神略微暗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李道点点头,“那就收收心。”他手捏着骨头,吸溜一口软烂的羊肉:“还没正式说过,打昨儿起我就算不干了。混了小半辈子,也想尝尝普通人的活法,郭盛身家底细我掌握不少,他不可能放过我,所以不得已才选了这条道儿。”

后面这话是对大伙儿说的。

没人搭腔,都埋着头,安静吃饭。

李道吃相不算优雅,手肘大刀阔斧地支着膝盖,指头油亮,费力掰着交错链接的羊脊骨。

他笑了笑:“其实这金盆洗手吧和他妈戒烟差不多,烟瘾熬过去,欲望也就渐渐淡了。”李道略微一顿,转了话锋:“今天我郑重强调一遍,不赞同我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一旦决定跟着我,今后如果发现有人重操旧业,别怪我……”

他突然止住话,不知从身下哪个位置抽出那把匕首。他握着刀柄,将刀尖插进羊脊骨的骨缝里,一撬一剜,仿佛听到“啪”的轻响,两块骨头硬生生断裂开。

顾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刀,只见刀身精光锃亮,刀锋锐利非常。

她突然想起先前苏颖说的那番话,感觉那一刀刀像剜进自己骨头缝一样,她没来由手一软,碗筷突然掉下来砸翻了那杯橙汁,连同菜汤尽数溅到她胸前衣襟上。

桌边几人都诧异地看向她,对面那人也把目光投过来,所讲之事与她最无关系,哪成想她反应会这样强烈。

隔了几秒,苏颖“噗”一声笑出来,忍了忍,捂着肚子不可抑制。

顾维警告地拍了拍她的头,压低声音:“你又跟她说什么了?”

苏颖笑得说不出话。

顾津腾地站起来,没看任何人,低头快步走去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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