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白秀才坐下后煞有介事地喝了一口茶漱漱口,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上回说到那地主家的少爷因为情场失意然后跑去喝花酒,在酒楼里遇上了卖艺不卖身的美人琴师那段儿。”  “今儿个啊,我要接着给你们讲那地主家的少爷和琴师相遇后发生的故事——那琴师呀,据说也是个家道中落被卖到楼里的苦命公子,长得是比那天上的仙人还好看,世间的这些个胭脂俗粉根本不可与之比拟…….”   听到这儿朱珠蓦然想到了还躺在自己府上的穆梓乔,原谅她有点出戏了……聚气凝神,收回心思继续听那说书先生说书。  “地主少爷有钱又多金,温柔又体贴,那琴师公子也是一眼就对少爷有了好感,少爷本是邀请琴师奏琴,却是酒后……,喝醉酒的人哪里知道个轻重,美人琴师委身了少爷,哎……还不小心被少爷伤了,不止如此,哪知少爷酒醒后依旧对竹马恋恋不忘,弃美人琴师而去,那琴师也是个性子烈的,竟是起了寻死的心……”  朱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故事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听到这儿——趁着白秀才喝茶水休息的空当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天啦,后来那美人琴师死了吗?”  “那少爷真是过分,既然要了琴师,怎可,怎可轻易弃之?”  “哎……真是可怜了那等美人,男男相授本就不容于世,还被人始乱终弃,荒唐!真是荒唐!”  ……  正在大家讨论得兴趣盎然之际,咳咳,白秀才故意咳了两嗓子,用以吸引回大家的注意力,他正襟危坐,继续一本正经道:“那少爷的竹马终是接受不了男男不伦,独爱员外千金这等温香软玉,于是义正言辞对少爷道‘七尺男儿理当顶天立地,欺我,伤我,负我,却不可毁我清誉’…… 少爷在竹马那里吃了闭门羹,凄怆笑道‘你我同窗数载,多年朝夕相对,原是如此廉价’……”  言至此,哎……,白秀才一声长叹:“问世人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  他拧着眉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长相思却不相宜,不属于自己的情缘,却是莫要强求,否则伤人伤己。少爷捻笔蹙眉,吟罢风月,为谁相思,为谁疯狂?暮然回首,方知酒楼中那惊鸿的一瞥,已经凝眸在内心深处……”  听着说书先生的感叹,朱珠内心似明非明,莫名的一阵心悸,一时间情绪变幻难定……她暗自心惊,刚才恍然间瞬时的情绪变化,似乎……不是她的,而是,原主?  迷茫中,说书先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等那少爷想起琴师,欲去寻那曾经与之一夜贪欢的美人时,方知人已经病危,竟是来日无多。”  “呀——怎么会这样?那琴师也太可怜了,实在是可惜了那样一个妙人儿了!”有人惊呼,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话。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们皆被这声惊呼打扰,大家纷纷向那人投去不爽的目光……  白秀才趁机咂了两口茶,故意端着一派悠闲,静坐而不语,故弄玄虚起来。  人群中有人看说书的不言语了,颇有些心急,急急催促道:“白秀才,那琴师到底怎样了?你倒是快讲啊,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好秀才,你倒是快讲啊,急死人了。”有人急忙应和。  ……  朱珠收起扇子,望着白秀才的方向……似在细心聆听,实则已经神游天外——这个故事很耳熟……心头总是有个答案想要呼之欲出……  那白秀才看大家都等急了,估摸着关子也卖得差不多了,复又慢悠悠地开口:“那少爷一听琴师病重,当下便急了,情急之下方懂了自己的心意,他竟是对那琴师念念不忘……于是少爷不管不顾的要去寻那琴师。”  讲到这里,白秀才又停了下来,哎……重重的一声长叹后再度开口道:“琴师沦落风尘当真是命苦,但那楼里的老鸨竟是狠心到还要让他去接客,而且还是接那县里出了名的纨绔恶霸……”  ……听到这里,朱珠如若还不知道这白秀才讲的是谁的故事,那,真的是她智商有问题!  她嘴角弯了弯,想笑,却,似乎笑不出来,眼神颇有些复杂地望着那秀才,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秀才的故事讲得是真好,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看到的一般,讲真,朱珠觉得这秀才知道的或许比她自己知道的都还多。  压抑住心中复杂的情绪,她继续听秀才讲故事。  在人们义愤填膺的愤慨,和对那柔弱琴师的同情声中,秀才波澜不惊、声调平稳的继续一本正经讲故事:“少爷去了楼里,哪能见得心心念念的人儿受此屈辱,于是怒斥老鸨,不顾一切的带着那美人琴师回家了……可惜呀,男男恋是不被世俗所容许的,少爷他爹——地主老爷,哪里能接受得了?于是百般阻挠……可惜无济于事,少爷是铁了心要救那琴师,要和那琴师厮守……”  故事讲到这里……在人们纷纷为琴师忧心、为少爷加油的时候——  “咦?这故事怎么和那日朱秀才讲得不太一样啊?”有人突然提出疑惑,“那日朱秀才讲的也是一个少爷喜欢另一个少爷,然后还醉酒睡了青楼里的小倌的故事,只不过朱秀才讲的那个少爷啊,既喜欢另一个少爷,又勾搭着青楼里的小倌,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听到有人这么说,又有人急忙应和到,“是啊,是啊,前些日子我在前街的醉仙楼里与同僚喝酒吃饭时也听到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说是一个贵公子因求爱一书生不成,因而心怀恨意,去青楼里泄愤差点把一个小倌玩死,然后引发纠纷的故事……”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讲开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过……”  “在下也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昨日,我还刚听了……”  ……  朱珠坐在角落里,头顶冒烟的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叨叨,冷冷的看着一度变得失控的场面。  呵!今天白秀才讲的还算是客观正面一些,至少那少爷也算是个有良知的人,至于人们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里——有的版本是明显诋毁的,却也有赞颂少爷不畏世俗的!  朱珠心里——(一大群羊驼呼啸而过中……)恶狠狠地想:丫的,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版本,这,都是按照镇国侯世子(就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原先的主子)、广安侯小侯爷,穆梓乔为原形改编的吧?  她由此方知古代人民的八卦和传播能力实在不容小觑,恐怕比起现代而言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但是……朱珠心中亦有一丝疑惑,在没有互联网的古代,这样迅速的传播速度是怎样办到的呢?愤怒的同时莫名觉着心中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朱珠静静地坐在桌前,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一直在她边上站着当背景墙的红戈默默地瞥着她,暗叹,世子爷的脸色看起来愈发没有先前那么好看了,他不禁又想…..世子爷今天很反常,出门前突地故意问起自己叫什么名字,现在更是不动声色(除了脸色不太好看外)听着那些人拐弯抹角地诋毁“自己”……而无动于衷。  思及此,红戈只觉心惊,世子爷真的是变了!  这种变化,由内而外……莫非,真如这些个八卦的人所言,世子真的…….,是受了刺激??!!  红戈不似青剑那般是世子的贴身小厮能够第一时间知道主子情绪变化的原因,他亦听到了府上所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原本是不信,但是,他前些日子跟着青剑照顾了一段时间世子房里的那位公子,那公子,当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可人儿,再加之今日的所闻,于是现在便将这些传闻相信了个八.九不离十。   ……  朱珠确是没想过去阻止这些传言,她傻啊?!人家没有点名道姓,而且她在楼里坐了这么久亦没人将她认出来,所以——她要是出面有所动作,岂不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坚决地摇头——现在,这种出头的事情不能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以她在现代社会知道的那些个明星面对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时的经验来看,第一步,以不变应万变;第二步,默默地等着这件事情淡出大众的视野,老百姓都是健忘的,这与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相干,大家也只是图个一时的新鲜热闹罢了,待过一段时间以后谁还会管你这点破事儿?第三步,如果势态恶化了,谣言变得愈发凶猛而欲超出控制的范围时,再出面做危机公关,那时靠的就是演技了,怎么痛心疾首、怎么煽情、怎么知错悔改博同情……怎么来……  朱珠默默地在心里啐了一口——看来,古今中外,面对绯闻的策略全都是套路啊!套路!!!  ……况且,朱珠确实不是太清楚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和广安小侯爷,以及穆梓乔之间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啊——(咆哮)!连她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有没有睡了穆梓乔?!  起身抓起放在桌上的折扇,再顾不得打开扇子扮风流,朱珠决定马上回府,她已经决定好了——回去立刻问问穆梓乔,她和他的关系到底发生到了哪一步,然后,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处理结果?!  磨磨唧唧真不是她朱珠这等大女子所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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