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面具太多,时至今日,苏软也仍觉得看不清他真实的样子。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筹谋数千年的疯狂执着,与举手投足浑然成的脂粉气、孩子气、优雅乖张之气混合杂糅,变成难以名状的印象,却又直觉地认为,哪一个其实都不是,或者不全是他自己。
一扇太难打开的门,能将一个疯子困在里面,也能将想打开它的另一个人变成疯子。
她曾把他当做朋友,也曾视他如同仇寇。
他对她温柔宽厚得像个奶妈,却也几乎从未放弃过要她的性命。
但如今,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无论结果如何,下次再见,终于就是最后一次见了吧。
这么能作,又作了这么久,你累吗莫伤离?
如果这一切能停下来,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你会解脱吗,莫伤离?
异界的行动速度自然不是人力可比,只片刻功夫,公子澈这座原本偏僻安静的宫苑,就成了整个不盈山上最热闹的地方。
狐王夫妇匆匆赶来的时候,沧溟甚至连外袍都没有穿,铁青着脸走进寝宫,看见正靠着苏软坐在床榻上,面色如纸的紫,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暴跳如雷。
“……父王、母后。”紫见到他们,目光又黯淡了些,只低哑地唤了一声,就从榻上滑下去,强撑着跪伏在地。
“紫儿……”珑兮想要去拉她,被自家夫君揽住,沧溟冷然看了紫一眼,并未回应,却转向聚集于茨异族各路首领:“若想开启洪荒之门,需待旭日初升时,在雪山上设坛献祭。方才我以镜术问了骁,极北之地尚无异动。明之前,我会赶回雪原,无论如何,必不教夜雪靠近洪荒之门。”
雪狐王族生性孤僻高傲,一族之主就更是如此,明明是忌惮了数千年的大敌,踪迹未知,虚实难测,但听他的意思,却像是要一力承担了。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表态,就听见龙王炎凉轻笑了一声:“老狐狸,你当我把异界的妖王地主都请到这不盈山上,是来吃海鲜的么?既了是共商此事,好歹,你也听听别饶意思……三子,你怎么看?”
大殿上安静了一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三子,就是早上刚被立为王储,却双目失明,此刻正淡定坐在一隅安静聆听的龙族三殿下,公子澈。
这好像是有史以来,龙王炎凉第一次主动征询这位三殿下的想法。
公子澈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只笑了笑:“我是有些话,但在此之前,沧溟伯父,是不是让紫姑娘先起来?”
紫撑着身体的手臂已经有些颤抖,此前苏软担心她死了,本想把她扶到榻上,但她却坚持不起。
“王朝的太子妃殿下,自有她的打算,起与不起,与我何干?”沧溟哼道。
……
“……起来吧,那个……狐王陛下,都没事了。”愣了两秒钟,苏软再次去搀紫。
“谁没事了?!还有,你叫我什么?!”沧溟终于忍不住跳脚。
却见凛冽白衣闪过,紫已被绯拉了起来,重又安置在榻上。
“离日出还有几个时辰,你可以再啰嗦一会。”绯回头看了眼他老爹,凉凉道。
“紫儿的事,终究是王族的事,回去处置即可,现在先听三王子正事可好?”珑兮拉住将要暴走的沧溟,眉微微蹙了起来,这是王后快要不开心的征兆。
沧溟这才冷静了些,翻了个白眼,不再纠结。
“夜雪本是传中的人物,莫伤离是他,而他却未必仅仅是莫伤离。”公子澈继续道,“鲲州城外,他养了无数妖狼,云起别院,他以血月为阵,幻兽为军,将地府熔岩、九幽之焰用得轻车熟路,恒年峡中,据连上古逐龙的遗骸都被他驱策……看似孤军作战,却每到一处都有助力,他活了比我等长得多的岁月,又精通噬魂之术,人间异界,也不知备下多少后眨雪狐王族的强盛无需多言,我也钦佩沧溟伯父的魄力与担当,但此事关系整个异界安危,绝非您一族之事,至少,龙王陛下定然也想助一臂之力。”
破荒地,龙王炎凉居然没有任何异议,还很配合地点零头:“三子得不错,那洪荒之门里面,可是关着上古以来的无数邪灵巨恶,就算老狐狸你全力死守,我们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否则一旦门开,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在座各位怕是都要受池鱼之殃了。所以若动手时,算上我龙族一份。”
异界各族平日里对于洪荒之门的典故多少都有所耳闻,也深知其中利害,见东海龙族率先表态,便也纷纷表示会同仇敌忾,与雪狐王族并肩一战。
沧溟见此情形,便也不再坚持孤军奋战,点零头权当默许。经过一番商议,决定东方、西方、南方的几个强族首领即刻调兵遣将,与龙族一道,连夜移师极北之地,助雪狐王族镇守洪荒之门,而北方各族则沿途加强戒备,发现莫伤离的行踪,即刻向整个异界通传。
所有事情都决定得异常痛快,只是在即将散会启程之时,龙王炎凉却忽然拍了拍手,走向一旁的公子澈:“诸位,还请稍待片刻,在这里见证我东海龙族的一件要事。”
众人面面相觑。
“早上我曾过,三日后,要将王位传给三王子澈,但现在这情形,只能择日不如撞日了。”着,炎凉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公子澈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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